哎呀,哎呀!里正大驚,上下打量半天總是認出了,於是他一把拽著付季的手大哭起來:“三活,三活,你竟活著,你看到我家阿免沒?他與你是一批的。”
付季搖頭,他們被一條繩拉出去,到了澤州縣城後,被一分為二,他們這批說是要去甘州,還有一批要去青州。阿免那批,便是去青州的。
紅紅哭了一會,抹了淚回頭就往山裡跑,一邊跑,一邊喊道:“都出來,莫怕不是抓丁哩,咱三活回來了……活的!活的!懷興大大(爹爹),你家三活回來了……回來了……活的!活的回來了!!!!”
付季長長吸了一口氣,忽然拽起袍角沒命的往山上跑,一邊跑一邊喚著:“祖母……三活回來了,娘,三活回來了啊!祖母……三活回來了……活著……”
那一剎,滿山的槐樹葉被風捲起,一起嗚咽著,悲鳴起來。
付季跑了一會,竟看到自家大哥,身材五大三粗的穿著一身紅花綠襖,充著女人的裝扮,提著裙襬,一路狂奔而下,邊跑邊哭:“三活,哥以為你不在了,三活……”
哎,你道如何,如今這村裡年輕的壯丁,如今俱都學會裝女人逃丁了。
疙瘩背,槐樹村付懷興家三活回來了,還發了財,他家見到現錢兒了,翻身了!
自打付季歸家,第二日起,家裡就是訪客不斷,遠近的親戚便都上了門。
那莊戶人家說的發財,也不過說的就是付季取出來的一百貫。對他們來說,別說一百,一貫都沒見過。那一串串的都是亮錚錚,黃燦燦的天承大錢,一貫能換天授大錢一千二百個呢。莊戶人家,一貫錢就能娶個媳婦兒回來,如今這就是一百個媳婦兒。
自有遷丁令,烏康的男丁越來越值錢,如今娶媳婦幾乎就是半送的,有的人家是聘禮都不要,新娘只自己卷著小包,到時候牽頭驢去接來就成了。
那些親戚來了,也不是來借錢的,就是來看看百貫能有多少,碼在一起是個啥樣子。人來了,見了錢,領了布跟點心,並一刀豬肉回去。因得了信兒,知道有好飯,也都自覺都自帶了器具。那付家的小院裡,支著大火,起著土灶,悶著成鍋的燉肉,旁個零雜竟是一點都沒有,都是塊塊的肥肉,誰來了,走時都帶一碗去,血緣近的,如今這幾日家裡也不開火,到時候了去付家領飯吃,那是頓頓有白饃,有塊肉吃。
迴轉家裡,也都說見了大世面,開了大眼。其實鄉人就是這般質樸,雖說心裡酸酸的,可是上門的時候,也沒見誰空手,都送點香油土產什麼的添鍋子。
自然,那些跟著一起遷出去的人,家裡也有人來打探訊息的,得了好信,就高興的回家等,要麼就去縣城裡等著尋人,若得了不好的信兒,心裡也有準備,大哭一場,抽泣著返家,卻誰也不敢怨恨。那是皇帝老爺的聖旨呢。
那訪客們如今成堆的聚在付季家參觀銅錢,一批來了,一批去。
生活在大山深處的人家,很多人一輩子都沒見過錢,零散的手邊到會有幾個,都存著趕集用。至於花銷,吃有自己種的地,穿有自己織的布,自己釀的酒,自己養的雞鴨。除了每年大宗的花銷,鹽巴要用錢買,其他的莊戶人家也不用錢。
付季以前上的族學,給先生的束脩,也是家裡出的粗布,糧食,年節就抓一隻活的雞鴨去先生家看望,若家裡吃了好的,便多盛出一碗與先生帶去。便是如此,他家也是有堂屋,有祖產肥田十五畝的富戶,在村裡是有名聲的。
付季回來了,帶著縣城的寬布(村裡的土織機,寬度不夠,只出窄面布。),還有現錢,他爹懷興,大手一揮,便先給族裡修了廟,村前村後還架了兩座橋。光這兩宗花銷能有二十貫,建橋那幾日,都在他家吃喝,頓頓有肉腥。
而付季,因為過度思念,心裡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