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甘蘭無言地轉身,正欲離去,淵的聲音驟然響起:“清漪,你恨她嗎?”
甘蘭搖搖頭,說道:“倘若我恨她,又豈會冒雨為她採藥醫眼?”
淵嘆息一聲,卻是帶著微笑的:“可我們的不幸,皆是源於她的到來,為何不恨呢?”
甘蘭輕笑著,反問道:“那你呢?你不也不恨她嗎……”甘蘭的話似乎還未說盡,卻又戛然而止。
淵自是領會其中意思,輕輕地攬過甘蘭的肩頭,低聲道:“很快就會結束了,這一切皆不再與我們有何瓜葛……”
甘蘭默默地點點頭,手不覺中緊抓著淵的衣袖,似乎永遠不願放開,又似乎下一秒便會鬆手,將放未放,一如她的神色一般複雜。
良久,沉霖才緩緩閉上眼,門外兩人的對話,她一字不落地聽了進去,輾轉反側多時,也未領悟兩人話中的意思。
不知是他們故意讓她聽去,還是覺得她不會聽見,連話的真假她都判別不出,更莫提話中之話了。
他們的不幸是她帶來的,這話又從何說起呢?她感到匪夷所思。
倏地,她想起林宸封曾道她在世人眼裡是“降世妖女”,那是否意味著淵和甘蘭本出自宮廷,其父母亡於“七星地震”中,致使兩人成了孤兒,流落街頭,後被教主撿去,走上了殺手的不歸之路?
似乎說得過去,迷迷糊糊中,她酣然入睡了。陰雲漫天,遮去了朗空,似乎又有些不對的地方,只是她已入睡。
第二日用早膳時,淵和甘蘭一如常態,並未有何不妥,三人心照不宣,相互客套寒噤著,分外親切,彷彿本是一家人一般融融洩洩。
飯後,三人便談起了正事。
淵說道:“此次北上,我預計先北行至花都,再向東至雲暮城,稍作休息後,再向北至音鳴城,最後是夏涼最北的城池水津。之後是大寒之地,因過冷,不宜居住,至今未設立城池,不過或許有夷族居住。不多時日便可至千年雪山,或許可以得到前輩相助。”
沉霖聽著,有些疑問:“既是北上,又為何要去雲暮城?這豈不是多費時日?”
淵沉吟片刻,並不作答,甘蘭趕緊接上道:“若是一路北上,怕教主已知我們的行蹤,早下埋伏,因此轉至東邊的雲暮城再向北行,可擾亂對方視線,也可稍作休息。”
話是有道理的,只是淵沒有痛快地說出來,令她有些奇怪,卻也不知為何,只得不再計較。
待商談完畢後,淵因一些瑣事要辦出門去了,只餘甘蘭和沉霖兩人留在驛站。
閒來無事,沉霖幫著甘蘭洗些碗筷。清涼的井水潤溼了她的手,她才恍然,原來已是秋季。時間過得飛快,不覺中她已離開隱村近一年了。
低頭擦拭著瓷盤上的汙跡,她有些感慨。甘蘭悄悄地瞟向她,滿臉深沉,甘蘭捉摸不透她在想些什麼。
只有嘩啦啦地流水聲在屋內環繞,更顯這一過程的冗長。
洗罷碗筷,她甩了甩手上的水漬,抬頭間無意瞥見窗外陰雨綿綿,仍未斷絕。手不由得緩緩放下,怔怔地看著雨水在窗上不斷地凝聚,隱隱約約地,匯成一張熟悉的面龐。
涼秋十月,料峭秋風吹皺了九冥溪的平波,碎了一池清漣,此時恰逢細雨綿綿,更添幾分清冷。
不堪風雨的桃樹已凋零敝落,卻見一人負手立於桃樹下,緣著背影望去,尚可知曉是一位年輕男子,飄逸的烏髮昭示著他不凡的氣宇。
滴答滴答,雨水輕輕叩響著溪邊的鵝卵石,音韻清明朗潤,讓人好不愜意。而他的臉上卻是一絲不耐之色,佇立在樹下的身影也不覺徘徊起來,和著雨水的節律踱著碎步。
啪嗒啪嗒,習武多年,他自知這聲音非是落雨之聲,儘管聽來並無太大區別。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