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我娘擔心我,我倒是有個主意了."
她來到路邊的一個代寫文書的攤子那裡,要了一張紙,在上面寫著"橋兒平安"四個字,然後把紙張綁束在舞雲的腳上,撫摸著它們雪白的羽毛說道:"舞雲,舞雪,你們回家去吧."說著,在它們的背上各拍了三下.
那對白鶴似乎通曉了她的意思,揮動翅膀,朝天鳴叫了幾聲,便騰身而起,飛上半空,在天上盤旋了兩圈,便向東南方向飛去,一會兒功夫,便不見了身影.
修流苦笑道:"古人云,腰纏十萬貫,騎鶴上揚州.只可惜我們現在身無分文,那一對大白鶴又被你打發回家去了.真是了無情趣."斷橋笑道:"我們騎虎照樣上揚州,到時候說不定反倒成了一段佳話,讓那說書的柳麻子編了段子,四處傳說."
她說到柳麻子時,卻又想起當時父親開玩笑要將她許配給柳敬亭兒子的事,不覺莞然而笑.
兩人到了燕子磯,看大江茫茫,亂巖骨突,峭壁陡立,濁浪排空.那時南京朝廷聽從了阮大鋮的建議,施行封江,大船都歸官軍調派.兩人好不容易在一出巖壁下找到了一條小漁船.
那舟子聽說他們要過江去揚州,立馬便將頭搖得象撥浪鼓一般,道:"兩位不知,江對面的揚州早已經被滿洲人圍得象鐵桶一般,人家逃過江來還來不及呢,看你們一對小夫妻年紀輕輕的,趕去送死幹什麼?老兒家中還有草妻老母,我可不想過江去."
斷橋聽老頭稱他們是一對小夫妻,臉色先自紅了.修流道:"我的先生正在揚州城裡,我要趕去與他並肩殺賊.凡事都在人為,只要有心救國,說什麼無力迴天?!入秋之後,或許江北局勢便會改觀,也未可知.老丈何必沮喪?"
那舟子聽了他的話,仔細打量了他一下,道:"難得小兄弟你有這等俠義心腸,小老兒今天便冒死走上一遭.不過你這條大黑狗可不能帶上船去.要是它在江中折騰起來,我們都得落水,性命難保."
斷橋笑道:"老丈,這不只狗,是隻黑老虎."舟子笑道:"小姑娘真會說笑話,小老兒活到這麼一大把年紀,難道連狗跟老虎都分不清?"修流與斷橋相顧失笑.黑旋風呆呆地看著他們.
那天江面上忽然颳起了西北風,船沿著江南岸一直向下遊飄流而去.舟子喃喃道:"今兒真是不巧,天不助我,看來這不是吉兆呵!"
漁船在江上飄流了約兩個時辰,到了鎮江瓜州渡.舟子道:"今日風大,怕是過不了江了.兩位且在這瓜州歇上一兩日,等江上颳起東南風,再覓船過江.小老兒看來也要在這渡口逗留一些時間,等風平浪靜了,才好回南京."
修流跟舟子道:"老丈,我們現在身無分文,不能付給你船資,來日定當重謝."舟子笑道:"說什麼來日.只要小兄弟到了揚州,多殺幾個韃子,小老兒便心滿意足了."他看著斷橋道:"不過小兄弟你把這麼俊俏的媳婦也帶去軍營,打起仗來未免要分心的."
修流道:"我也有這個想法,不過她死活要跟我一起去."
斷橋紅了臉對修流道:"你得先說清楚了,誰是你的媳婦?!"修流不好意思笑道:"老丈,我忘了說了,她不是我的媳婦."
那老丈嘿嘿笑了,道:"我年少時也是這般跟人說的,後來還不就是那麼回事嗎?"
修流與斷橋下舟登岸,人生地疏,不知何去何從,便隨意走著.見那岸上,四處都是怪巖奇石,鬼斧神工.兩人兜來兜去,不覺走上了山頂,登上妙高臺,俯瞰長江,只見江面連線天際,水空如洗.那黑旋風蹲在那裡,突然間仰首長嘯,聲震於空,江面似乎為之破裂.
修流向遠處眺望,只見江對面迷濛一片,那揚州城若隱若現,不覺豪氣頓生,引頸高嘯.一人一虎,嘯聲在江空激盪迴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