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紫菲顯是沒料到這車伕如此不盡人情,眼中的惱怒一閃而過,但仍是放低了姿態道:“我於東來樓裡與姐妹敘舊,聞得寧淵小姐在此,覺得實在應見上一面才是。”
年俊皺了下眉,眼微微眯了起來:“小姐是……?”
“清萊文士。”
端聲回答的女子微微揚起了眉,眼中便有幾絲些許的驕傲傾瀉出來,她看著圍著的百姓猛地倒吸口氣的樣子,眸中隱含的笑意更深了。
她一向自得的從來不是容顏,而是那享譽京都的曲藝。
清萊文士之曲千金難求,大寧上下誰人不知。
年俊猛地一頓,瞳中的顏色幽深起來,當年方家小姐方紫菲初入京都貴女圈時便是以一首清麗脫俗的《清萊曲》名震京都,自此便有了個‘清萊文士’的雅稱。難道她就是……
真是可笑,她自己於大街上直呼小姐名諱,卻只道出自身雅號,倒真是有趣得緊,年俊低下頭看著面前站著的女子眉目間隱約的得色,眼中的嘲諷一閃而過。
難道她以為報出個名號她家小姐就會眼巴巴的倒履相迎不成?
“不必了,方小姐請回。”年俊還來不及說話,清河便一把掀開幃布站了出來,她看著方紫菲,臉上無一點表情。
方紫菲愣了一下,似是不甘心還未交鋒便被驅逐,咬了咬唇道:“可是洛小姐不願……”
“不用我家小姐說,你離去便是。”清河打斷了她的話,瞥了她一眼,十足的不耐煩。
方紫菲正準備開口,後面不知何時跟上來的丫鬟貼近身來輕輕拉了一下她的衣襟,伸出手朝東來樓裡指了指。
不少仕子靠在窗邊朝這邊望著,就連她呆的廂房窗戶門口也有幾個女子若隱若現的面容。
她暗暗吸了口氣,重新轉過頭來看向清河,端正了顏色道:“我與你家小姐說話,你不過一家僕,也敢替主人做主?”
大寧王朝雖說民風開化,政言清明,但等級觀念卻十分森嚴。況且她到底是出聲清貴的大家小姐,這般意正嚴詞的指責也讓路上的行人對站在車弦邊一臉硬氣的清河指點起來。
清河猛地握緊了拳,張了張嘴欲開口但又不知如何辯駁,臉漲得通紅。
年俊心裡猛地一‘咯噔’,轉過頭朝身後的幃布看去,居然敢欺負清河,這方紫菲真是……不知死活!
“清萊文士,你有何事?”清淡的聲音從馬車裡傳來,韻雅深沉又似帶著隱隱的奢華,僅僅一句話,便讓車外紛雜的議論驟然停歇下來。
不知為何剛才在方紫菲嘴裡還滿是驕傲的自稱,由馬車裡的人平平淡淡道來卻讓人有一種微不足道的違和感。
方紫菲聽得裡面突然響起的聲音,心神陡然震了一下,她察覺到周圍的安靜,剛剛還略帶倨傲的神色慢慢憂愁起來,眼中也漸漸積滿了霧氣。
“寧淵姐姐,我知你不願見我,但我與趙公子情投意合,相許三生。他在瓊華宴上所言實屬真情,若是傷到了姐姐,我代他向你賠罪。姐姐你莫要怪罪於他才好!”
她對著馬車輕輕行了個禮,身子微微的顫了顫,拿出手中絲巾揉了揉眼角,淚眼朦朧,更平添了幾分柔弱,周圍站著的人見此情景都不免為那顫顫巍巍的方家小姐擔憂起來。
方紫菲手指不自覺的握緊,苦澀的面容下唇角微不可見的勾起了細小的弧度。若是這洛家小姐好言答應,她便也在這眾目睽睽之下做足了姿態,再也無人會說她是奪夫之人;若是這洛家小姐惡言相向,倒是最好不過……
趙南倚在窗邊看著這一幕,眼中的暗光慢慢劃過,看來這即將進門的方家小姐也不像傳聞所說的那般天真爛漫,幾句話便把這洛家小姐推到了進退維谷的地步,無論車中女子如何應答,都只是為問話之人做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