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這女子的身份如何,她終歸是洛家向天下承認的兒媳,皇家聖旨未下,洛氏這樣做也算不得違抗聖命。宣於帝雖惱怒,但到底無法因這樣一件事問罪手握重兵的洛家,唯有將此事作罷。
少年英豪,冠君如玉,彼時意氣風發,卻不知這樣的舉動對高傲尊貴的天家公主而言堪為平生大辱。
半年後,昭言頂著五個月身孕鬧上洛府,令洛羽行休妻再娶的事情震驚了整個京都,皇家公主未婚有子鬧上府門的別說是大寧開國以來聞所未聞,就算是放在天佑大陸幾千年的歷史裡也算得上是獨一份。
公主大鬧洛府,洛羽行卻沒有否認那孩子不是他的,宣於帝大怒欲問罪洛家,卻在昭言的苦苦哀求下只是頒下聖旨令洛羽行休妻迎娶皇家公主。聖旨下達之日,洛家長媳憤而自請下堂,從此行蹤不明。洛羽行留之不及,跪於家門外拒接皇家聖旨。
宣於帝於朝堂上聞此舉大怒,雷霆之威還來不及降於洛家漠北硝煙又起,洛羽行臨危受命匆匆奔赴戰場,雖大敗戎族,卻在最後一戰時一箭穿心傷重不治魂歸九泉。
噩耗傳來,天下震驚。洛家長子的靈柩歸京之日,正是寒冬,皚皚的冰雪封了十里長街,整個京城的百姓看著洛老將軍親手把沉黑的棺木抬進了洛府,扶柩回京的洛家兒郎在洛府門外跪了三天三夜。
三天後洛府喪禮舉行,沒有邀請任何人,就連聞訊前來即將臨盆的昭言公主都被老將軍攔在了門外。
沒有人能指責他,因為誰都知道,若不是昭言公主挾皇家之威把洛羽行逼到窮途末路,那個天縱英才的少年統帥絕對不會隕落在那場小小的戰役裡。
他本可縱橫世間,翱翔九天。
“公主,犬子之罪業已以死承擔。無論何時,洛家只會有羽正一枝血脈。”
僅僅一句話便讓大寧最尊貴的長公主憾然轉身,但她仍是料想不到剛硬如斯的老將軍會連長子唯一的血脈也不接納。
最慘烈也是最直接的回應,那個孩子,永遠都無法姓洛,儘管他被冠上了大寧最尊貴的姓氏。
那一年,洛家次子洛羽正年僅五歲。
“就這樣?”黑紋金繡的衣襬拂過小案上的書籍,寧淵抬頭看著把那段往事說得蕩氣迴腸,九曲十八彎的洛凡。
燭臺上的夜明珠隱隱的不甚明亮,清河從閣臺裡又取了一個出來放在案架上,房間頓時明亮起來。
洛凡看著寧淵神色不動,嘆了口氣點了點頭,這件事過去了那麼久,若不是小姐突然問起,他恐怕都已經忘記了。
“那封皓是?”
“長公主後來生下一子,只是自小體弱多病,十七歲留下封皓這麼點血脈就過世了。”
“照這麼算起來,他也算是洛家的嫡孫了?”
“小姐……”洛凡眉一皺,立刻反駁:“老將軍當初說過,洛家絕對不會承認這一枝血脈的,除了您,洛家不會再有其它的繼承人。”
寧淵翻著書的手停了下來,抬眼朝洛凡看去:“凡叔,那封皓多大了?”
洛凡一愣,答道:“十四歲了。”
“也就是說這件事已經過了三十幾年了,往事已矣,當初的事與他有何干系?”
幼子無辜,已經隔了兩輩的怨恨的確難以強加在封皓身上,洛凡還沒有如此不通情理,低下了頭不再出聲。
“當初那昭言公主恐怕也不是好相與的,那麼輕易的就放棄了進洛家的門,恐怕不止是大伯戰死沙場這麼簡單,那個孩子……”寧淵朝洛凡抬了抬眉,眼底盡是透徹。
洛羽行寧可戰死也要拒旨,洛家把即將臨盆的長公主拒於門外宣於帝也沒有追究,這絕對不止是體恤老將軍喪子之痛這麼簡單。
除非,這件事理虧的是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