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他本人觀察入微,對那絹帕的一些細處記憶清晰,這次拿回一眼便看出來,她給的這塊根本不是從前那塊。
她是有多古靈精怪啊,竟然早料到會有這一天,趁著近日替他打理日常用品的當口摸了一塊同樣的帕子去重新繡了,就等著他來索要時好冒名頂替呢。
綺雯見被他看穿,就可憐巴巴地表示,您就要這塊吧,都是一樣一樣的啊。
皇帝看在她真拿那方帕子當寶,就只好收了這塊新的,沒再追究,只扔給她一句:有本事你將箱子裡所有帕子都去繡個遍。
白絲線繡的“源琛”二字在燭燈下泛著微光,皇帝以手指輕輕摩挲著,眼神變得愈發柔和。上一回來太廟還是七月半時,也正是返程那日與她初見,皇帝頗覺感慨,幾個月過去,竟似輪換了一番天地,自己已然脫胎換骨。
那時何嘗想得到,自己有朝一日會坐在燈下把玩著“定情信物”呢。
外面忽然傳來腳步聲響,守門的內侍進來稟報,皇后來了。皇帝一閃念便想到,她想必是忍不下心裡那件事,要來與他說了。看起來,還真不是件小的事。
“我有話想對你說。”皇后一進門便屏退了屋內所有內侍,帶著一臉寒霜走來他所在的梢間。
皇帝面上未動聲色,心裡卻是很有些訝然。自他認識皇后以來,不論遇見何事,她都是一副隨和親切的模樣,即便有過幽怨彷徨的情緒,也都只在眉眼間一閃即逝,那親和仁善的笑意就像天生長在她臉上的一般,幾乎從不消退。
而今卻見,皇后微挑著唇角,臉上竟帶著前所未見的一抹冷諷,這究竟是怎麼了?
“我知道這話若非主動來尋你說,是別想指望你來找我探問的。”皇后說話間,眼眸中一派淒涼……
綺雯覺得,男盆友才離開一天自己就抑鬱寡歡未免太沒出息了,於是故意撐出一張笑臉,與李嬤嬤和芹兒談談笑笑——其實心裡是真挺抑鬱的。就好像自己的魂兒都跟著他走了,只剩下一個軀殼,時時彷徨若失。
依照皇帝走前的交待,她這幾日也不需再幫王智處理奏擬了,只安心與李嬤嬤芹兒在後殿裡閉門隱居即可。
他走時帶了錢元禾貼身侍奉,王智自去司禮監辦公當差,連灑掃宦官也不被准許進入後殿,她們三個女人的住所幾乎就是與世隔絕。尤其是綺雯,連餘人的面都不需要見,用度物品需要交接的也都交給芹兒了。
這一整個白天,綺雯的活動範圍都侷限於隆熙閣後殿,所做的事就是尋些刺繡、打絡子之類女紅,一邊與李嬤嬤她們聊天一邊打發時光。剛一天下來,她就覺得有些膩,本想晚上早早睡了,偏精力體力消耗得太少,又睏意全無,便又想起準備要問李嬤嬤的那件事。
這個過場還是要走的,萬一被皇帝知道她沒來問過,而是無師自通,就不好解釋了。可饒是綺雯心理遠較本土女堅強,面對面去向一位一本正經的本土歐巴桑詢問如何與男朋友上床這個問題,也是覺得極難啟齒。
眼看著夜漸深了,遲疑了幾次,總算逮到一個芹兒出去換茶水的當口,綺雯鼓起勇氣拉了李嬤嬤小聲問:“我要問嬤嬤一件事,您可知道,妃嬪頭回侍寢,該當做些什麼?”
李嬤嬤噗嗤一笑:“姑娘今日猶猶豫豫的,原來就是要問這個啊。”
綺雯紅臉埋著頭,羞答答地絞著襖子下襬,剛想接著問,忽聽外面依稀傳來一點響動。
她們身處後殿東暖閣,與外面的東梢間隔著雕花槅扇,門上垂著錦緞門簾,等了片刻沒再聽見什麼動靜。
“姑娘不必如此小心,被芹兒聽見也沒什麼的。”李嬤嬤手裡理著打絡子用的彩色絲線,笑盈盈道,“這是遲早的事,姑娘既這麼問,想必是今上終於透了意思了?”
綺雯故作扭捏道:“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