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空洞地望著車前方。
藍生煙也目視著車前方,沉默地開著車。
車速並不快,行駛了大約十分鐘,車子突然停了下來。
田暖玉側頭一看,車子停在了一座大橋上。
她知道這是敬老院附近的一條河上的橋,也是往返敬老院的必經之路,不過因為這裡地處比較偏僻,過往的車輛很少。
藍生煙熄了火,開啟車門下了車,然後走到橋的欄杆邊,手扶著欄杆一言不發地望著橋下的河。
田暖玉也下車,走到藍生煙身旁,同樣沉默著望著橋下緩慢流淌著的河水。
河面挺寬,大約有十米左右,流水卻不急,緩慢而悠然地流淌著,偶爾泛起一兩朵小浪花,瞬間又散落開融進了整條河流之中。
河水並不算清澈,望不見河底,河面上漂浮著少量的樹葉和雜草,隨著流水緩慢流淌而過,穿過大橋,漸行漸遠,流向不知名的遠方。
已是下午時光,太陽已稍偏西,可是光芒仍然異常熱情,投射在河面上,使原本溫吞遲緩的河水不由地微微激動起來,波追逐著光,最後與光纏繞在一起,河面上仿若塗上了一層流淌著的水銀。
兩人沉默著站在橋邊許久,田暖玉緩緩開了口:“她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叫鳳婉婷,可是已經很少有人知道她的名字了,她說年輕的時候大家稱呼她的小名鳳凰,現在大家都稱呼她叫鳳奶奶了”。
“我是三年前來這家敬老院做義工時認識她的,她的故事就像小說裡寫的和電視裡拍的那樣,她出生書香門地,曾是大家閨秀,18歲的時候愛上了一個貧寒的教書生,和家裡決裂,然後私奔,最後義無反顧地嫁給了教書生。”
“她們過著顛沛流離而又衣不暖食不飽的生活,戰爭來臨她的先生參加了革命,她一直默默支援著他,後來他們有了一個兒子,她叫他如生,15歲的時候如生就參了軍,可是18歲生日還沒過就犧牲在了戰場上”。
“以後的日子她和鳳爺爺經歷了戰爭結束,動盪年代,迎來了新社會,兩人在跨入古稀之時,原本可以相依著安享天年,可是鳳爺爺卻先走了,她整整孤獨地生活了二十年”。
“今年她九十歲了,她所有的親人都先她而去了,可是她說她這一生沒有遺憾,嫁給了自己所愛的人,有過屬於兩人的孩子,雖然兩人沒有一起走到最後,可是兩人相守到老,最後是她送他先離開”。
“家人當年雖然反對她的婚姻,不過最後還是原諒了她並接納了鳳爺爺,還有她這一輩子從來沒有做過違背良心的事,她說上天特別厚愛她,讓她在塵世間生活了九十年,她已經非常知足了”。
“現在時間到了,上天召她回極樂世界,她可以和她的愛人和孩子重聚,她說這是開心的事,她對我說不應該悲傷,應該開心,可是我還是很難過。”
“生和死之間也許就隔了這樣一條河,我在河岸這邊,離開的人在河對岸,可是我卻看不見她們,哪怕遙遙相望也不可以,所以我很難過”。
田暖玉緩緩訴說著,藍生煙一直沉默著沒有說話,可是田暖玉覺得他是在靜靜地傾聽。
她和藍生煙之間不相熟,彼此之間更不瞭解,可是在一刻,田暖玉覺得她說出話和她還沒有說出的心裡感受,藍生煙都懂。
藍生煙此時的沉默是最好的方式,她不需要別人來安慰,她只是覺得心裡除了難過和悲傷,更多是空落。
一直存在著的突然消失了,她無法再觸控,也無處去追尋,一種無奈和無力感絞織扭纏著她的心,而她卻找不出渲洩的出口。
田暖玉說到最後也陷入進了沉默,四周也跟著沉默下來,沒有車輛來往,只有風掠過河面的飄忽聲。
突然一陣手機響鈴聲打破了這個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