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去誰的宮府串門做客,南窗下也從未有人踏入大門拜訪過。
他一貫獨來獨往,這在仙都人盡皆知。
然而沒多久,這些小童子就慢慢琢磨出了不對勁。他家大人這架勢不像是要辦事,因為既沒有往靈臺去,也沒有要下人間。反倒是幾個飛身間,越走越深了。
又過了好一會兒,小童子終於意識到……他家大人好像真的在閒逛。
說是“閒逛”也不妥帖,因為並沒有信步遊庭的意思,可好像也沒有目的地。夾在兩者之中,弄得小童子滿頭霧水,十分納悶。
他們就這麼並不“閒”地穿過了整個仙都,一直行到了一個極偏極遠的地方。
仙都其他地方都宮府錯落,唯獨這裡不一樣。這裡放眼看過去雲霧繚繞,偌大的地方只有一座空空的宮府,旁邊還連著高高的廢仙台,似乎從未有人在這裡住過。
仙都的人對於“廢仙台”都是有些忌諱的,所以這裡冷清無人,唯有蕭復暄的經過短暫打破了寂靜。
那一刻,忽然有人間的風輕掃過來,那風裡還夾著不知從何而來的花瓣,在風裡打了個忽旋,輕輕在那座宮府空空的窗欞邊。
蕭復暄就是在那時候抬了一下眼。
他看著那蓬花瓣掃過窗欞,又落在白玉窗臺上,淺淺積了一窪。他在風裡眯了一下眼睛,眸光落在窗欞邊久未回神。
他驀地想起極北之外的莽莽雪原,目之所及是一望無際的蒼白色,他心下空寂無音,像是被人憑空剜去一塊,只有淡金色的禁令流轉了億萬次,也不曾停息。
蕭復暄看著窗欞低沉開口,問道:“人間如今幾月?”
小童子愣了一下,答道:“三月,春三月。”
另一個小童子順勢接到:“大人為何問這個?是要去一趟人間嗎?”
小童子一語言中,沒過多久,蕭復暄就接到了一紙天詔。
以往他所接的天詔大差不差,都是人間哪處又鬧了邪魔之亂,並非尋常仙門能抵擋的,需要他去蕩平禍亂。
可這次卻有些不同,這次的天詔並沒有讓他去斬哪個邪魔,也不是要蕩平哪個地方,而是讓他去一趟蒼琅北域。
蒼琅北域由他執掌,所有被降刑的邪魔都會被囚鎖其中,不消幾日就會受盡苦難魂飛魄散。
那是一個另人間邪魔聞風喪膽的地方,但也不是無端矗立在那裡兀自運轉的,每隔百年左右,他會去蒼琅北域一趟,以仙靈護持。以保那個能夠震懾邪魔的地方能固若金湯,泰然安穩。
原本蕭復暄下了人間就該直往北去,但他剛到人間便聽聞,南邊多了一座照夜城……
聽說,他在極北之地的這百年裡,有個魔頭在南邊一處荒野落下宅院,從此,滿世間的邪魔都往南邊聚集而去,如此十多年後,那裡就成了人間魔窟,如今的照夜城。而那個最初落下府宅的魔頭,成了照夜城的城主。
蕭復暄其實不該改道的。
沒有天詔的情況下,即便是他也不能妄自插手人間之事。
但他鬼使神差在那天夜裡轉了方向,隻身往南去了。他本想去看一眼那照夜城如今幾多規模,落在何處,又是何模樣。
倘若真如傳聞所說是個魔窟,他恐怕遲早要接一道將其蕩平的天詔。
從他所在之處趕往照夜城,一共有兩條道。一條途經葭暝之野,另一條要從百姓城間穿過。
他挑了後者,因為葭暝之野有一座他落過印的神像,可以替他看著那片無邊荒野。倒是夜裡的城鎮更多幾分險意,過去就常有邪魔趁著夜色入城作祟。
蕭復暄握著劍踏入城關時,百姓所組的燈流正往長街去。
他看見燈火從那條街市映照出來,煌煌成片,映得那些樓閣之上一片溫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