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茶棚裡就遠遠歇著一些車馬,烏行雪的裝扮就像那四處巡看之人,拿來做掩飾正好,挑不出什麼破綻。
他答完這句,心想著蕭復暄應當信了,不會再生疑。不過至此,他們也確實無話可說了。
就在這念頭閃過的時候,蕭復暄居然又開了口。那道低沉的嗓音順著夜風掃過來,說:“你眼睛怎麼了?”
烏行雪一愣,下意識抬手摸了一下。他摸到眼尾並不平整的疤痕,這才想起自己給眼睛動了一點手腳。
他想了想,答道:“先前受過一點傷,留了一點疤,瞳仁裡也偶爾會生出白翳來。”
蕭復暄:“你不是隨身帶了藥?”
烏行雪頓了一下,想起來白翳其實很多丹方能治,往往立竿見影。他自己先前既然說了隨身帶藥,沒道理等到白翳矇眼。
他“唔”了一聲,掩飾那一瞬的停頓,搖頭道:“普通法子不見效。”
一旦開了這個頭,後面的話便順口就來。
烏行雪指了指大悲谷狹長的谷口說:“這次要過谷,也是想去找大一些的仙門求醫求藥。”
蕭復暄順著他的手指瞥了一眼,又收回眸光。
烏行雪本以為,以他的性格,“哦”一聲便會了結話題。誰知他居然又開了口,淡聲道:“夢都封家?”
自從有了照夜城,又有一個大魔頭,人間仙門便多了一茬,不過名聲最響的依然還是那幾家。去往那個方向,又是“大一些的仙門”,多數人第一反應確實都是封家。
不過烏行雪卻皺了一下眉。
因為曾經那道亂線的緣故,他對封家印象算不上佳。便否認道:“不是。”
那個方向之下,除了封家,同樣常有人求醫問藥的便只有花家了。於是烏行雪答道:“我去春幡城。”
蕭復暄“哦”了一聲。
烏行雪挑了一下眉,心說這才是“傳聞裡”寡言少語的天宿樣子。但他轉而又想起先前蕭復暄望著深谷的側影……
明明只是握著劍站在崖邊,卻莫名讓看見的人心生難過。
他忍不住問道:“你呢?”
蕭復暄轉眸看向他。
烏行雪問:“你又為何來這大悲谷?”
蕭復暄其實很少會回答別人這樣的問話,他這一生所行之事大多關於天詔,不能多言。久而久之便成了習慣,什麼問話都是簡潔帶過,要麼“有事在身”,要麼“無可奉告”。
但他聽了烏行雪的問話,卻沉默下去,微微有些出神。
過了片刻,他才道:“碰巧經過。”
這句回答很不像蕭復暄,他脾性一貫利落,不會在一個碰巧經過的地方忽然駐足,凝望那樣久。
烏行雪其實很想再問幾句,可作為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他沒有絲毫立場追問。
所以在後來的很長時間裡,他始終不知道蕭復暄那天為何會佇立在大悲谷前。
只有蕭復暄自己知曉……
他那天之所以會在大悲谷面前停步,是因為他曾在無意間聽聞,當初雲駭在大悲谷一帶喪生於邪魔之口,明無花信負劍下人間斬殺邪魔,之後便在這大悲谷裡立了一座雲駭曾經的雕像以作懷念。
再後來,所有被打落人間的仙,據說都在這裡有了一尊雕像。
整座大悲谷就像一片不為人知的靜謐墳墓,永眠著那些不再為凡人所知的仙。
蕭復暄從不是滿心愁緒之人,也無意進谷打擾。但他偶然從這片荒涼深谷路過時,只要想起“被打落人間的仙”或是“不再為人所知”之類的隻言片語,便總會怔然停步,望向那片看不到盡頭的深谷。
不知為何,每當他站在這裡,望著大悲谷迷濛的塵霧。他總會覺得自己應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