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陪伴

太多記憶蜂擁而至的滋味其實並不好受。一場二十五年的鵲都長夢都能讓人神魂不清, 何況是漫長的兩百多年。

對於烏行雪而言,就彷彿一切從頭來過,他在重新走一遍曾經走過的那條冗長的路。最難受的不是那條路幾乎望不到頭, 而是它混亂不清、顛倒無序。

他總是上一刻還在站在落花臺的無盡大火裡, 聽著那些靈魄歇斯底里地衝他罵喊。下一刻就到了城南街市,手擋晃眼的驅靈燈,聽身後的人問他是誰。

他既承受著大火灼身之痛, 又經歷著筋骨徹寒的冷。周遭是亡魂最刺耳的尖叫嚎啕, 但又空無一人、寂靜曠寥。

他滿手是霜, 又滿手是血。

他是靈王, 也是魔頭。

這樣交錯混亂又如重臨的感受絕非豁然開朗, 而是癲狂和茫然。到了最後就變成了疼……

就好像世間任何一個活人的身體心臟都負載不了這些,它們無法同時承受如此之多、如此矛盾的東西, 於是統統化作了最為直白的疼。

那是比撕開靈魄還要難忍的疼,疼到烏行雪在那一剎那將自己封閉起來。那是一種全然無意識的反應, 是他此生第一次因為疼而產生抗拒。

這種自封比五感皆喪更加徹底,就像把自己結在一個看不見的繭裡。

雀不落從未有過這樣難熬的長夜。

寧懷衫走進他家城主的臥房時,不可控制地打著寒驚, 因為臥房裡太冷了。

他從沒想過,原來房間也能變成這副模樣——

樑柱、桌椅、屏風、掛畫、燈盞,甚至連牆和白石地面都滿是霜凍。乍看起來,這裡甚至不像一個房間,更像是冰窖。

倘若尋常百姓來到這裡, 呆上一刻就能凍出病來。就連他都承受不住, 牙齒咯咯作響, 不停地發著抖。

而這一切霜寒, 都源自於烏行雪。

先前封薛禮和笑狐闖入雀不落, 又在交手中因為不敵而裹風退散。那兩人消失的時候,雀不落那棵蒼天巨樹的樹根上出現了白玉精。

那時候,寧懷衫聽見了幾聲很輕的鈴鐺響。他循聲望去,發現是他家城主腰上墜著的白玉鈴鐺在輕晃。

當時寧懷衫頗為驚詫。

因為那隻白玉鈴鐺在他家城主身上掛了不知多少年,他卻從未見過那鈴鐺自己晃出聲響來。

而那鈴聲確實不同尋常,震懾人心。就連寧懷衫都聽得頭腦嗡然作響,靈魄震盪不安。

他聽著細碎鈴聲,腦中倏然閃過一些零碎畫面——

諸如他和方儲摟著厚實的銀白狐裘,頭湊頭站在偏房裡,正說著關於劫期的話。

諸如他們餘光一瞥,發現城主就倚在門邊,不知聽他們說了多久。而他們當時嚇得心臟都漏跳了一下。

再諸如……那一刻的城主身上緩緩逸散著天宿的仙氣。

寧懷衫在那些零碎畫面裡茫然無措,一時間想不起來那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他捂著發脹的頭,想問城主這是怎麼回事,結果一抬眼,就看見城主跪倒下去,像山崖上轟然塌落的雪。

他當時嚇懵了,根本反應不及,只看見天宿倉惶出手,將人抱住,帶回了房裡。

再後來,就是如今的狀況了——

烏行雪靜坐在榻上,闔著雙眸低垂著頭。他面容全無血色,比霜雪還要白,薄唇抿著,是一條平直的線。若是自上看下去,他的唇角甚至是微微向下的。

明明沒什麼表情,卻看得人心裡密密扎扎的,幾乎要跟著難受起來。

他身體四周有一層看不見的屏罩,將他自己封在其中,也將整個世間遮蔽在外,沒有任何東西能靠近。

之前寧懷衫關心則亂,沒注意到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