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人從燻肉房裡出來,把門封死,第一次燻要一整天,以後就一直留在燻肉房裡掛著,有柴火的時候再順便熏熏。
等到了個把月之後,就能拿出來吃了。
香腸切出來膘肥肉滿的,臘肉也是,紅潤潤的,稍稍一炒就泛起油光,燻過的五花豬大肥再炒一炒,一口下去滿嘴滋油,但卻一點兒也不膩人。
有時候,爆炒的帶皮豬肉吃著還有一點焦香味。
這樣的美味,爸媽在老家隔一陣就吃一次,冬天燻好了下一年吃,一吃就是一年,來年的冬天再燻。
這也是生活的美味,和廚藝彷彿也並沒有多大的關係。
日子就是這樣一天天一年年地過著,姐妹兩個就慢慢長大。
生妹妹的時候,爸媽本來是希望招弟的,但生出來是個女孩兒,爸媽也沒有傷心。
那時候程佳涵幾歲,她就看見爸爸抱著佳敏說,“不是男子漢,不能幹活下力,那老么你就只能發狠讀書咯,將來也頂半邊天。”
這話讓深深地印在了程佳涵的心裡,當然佳敏讀書在她們那邊也算厲害,所以後來她想辦法把佳敏弄到了江海市來讀高中,這樣上一個好大學的機率要大一些……
至於爸爸喝的酒嘛,同一個生產隊楊叔叔那兒打的。
老楊是外姓人家,怎麼搬去程家灣的,老一輩在的時候,據說楊家人以前讀書,是教書先生,這樣搬去程家灣的。
不過這都是很遠的事情了。
楊叔叔在半山腰上開燒酒坊烤酒,收玉米紅薯之類的來烤酒,除了供應全村以外,還賣給城裡的散酒鋪子。
常有城裡的散酒商人開著豪車繞著那七拐八拐的山路找到那四間平房組成的烤酒坊。
老楊叔叔賣給他們七塊錢一斤,據說在城裡賣十五塊到二十塊的樣子。
他們說楊叔叔家的酒不回苦,楊叔叔就會笑答,“我掐酒尾子掐得重。”
爸爸說老楊一家人烤酒掙了不少錢。
但是每次程佳涵回去,上楊叔叔那兒打酒的時候,楊叔叔的老婆朱大媽總是穿著個髒兮兮的罩衣,帶著兩個同樣髒兮兮的袖套
楊叔叔臉上則永遠帶著兩片紅暈。
他養的老黃永遠百無聊賴地趴在院子門口一會兒看東,一會兒看西。
他們家的四間磚瓦平房也從來沒變過。
他兒子是村裡第四個大學生,特別聰明,成績很好,所以高考之後上交國家了。
程佳涵去年回去打酒,老楊就問她,“你們敏敏成績怎麼樣了?”
程佳涵說,“哎呀,湊合湊合,反正上交國家是不大可能了。”
老楊一邊給她裝酒一邊說,“那你們姐妹倆混大城市也兇哦,優秀。”
……
回憶的迷離之中,程佳涵的手機響了,是爸爸回過來的訊息,拍了一張照,果然是蒜苗炒臘肉配一小杯白酒,旁邊是一碟花生米。
爸爸回覆說,“老么可以哦。爭取成為程家灣第五個大學生。”
程佳涵笑了笑,“老么那個成績,上大學肯定是穩的,就看能不能穩上211,衝一衝985。”
“缺不缺錢?”
“不缺,現在化肥價格怎麼樣?咱家愛媛也該套袋了吧?紙袋貴嗎?”
(愛媛,一種柑橘,又叫果凍橙)
“不貴,附近開了一家果袋廠,價錢便宜多了。”爸爸又發,“我明天讓你媽上鎮上去給你寄點臘肉香腸來,老么肯定天天吃不飽。”
“這你都知道,老么那飯量,簡直無底洞。”
程佳涵雖然嘴硬不說自己,但是一想到油滿煙香的臘肉片和香腸片,嘴裡的哈喇子已經控制不住了,不住地往肚子裡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