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侍衛說,連他們都聽到了對方頭骨碎裂的聲音。
對方倒下,連哼都沒哼一聲。
——這些,都是侍衛後面說的。
鳳驚華就記得她衝到玉梵香面前,雙手抱起玉梵香,瘋狂的狂奔而去。
除了玉梵香痛苦的哀嚎聲,她什麼都聽不到。
除了可以治病的地方,她什麼都看不到。
她只想著快點給玉梵香療傷……
快點快點快點快點……
再快一點再快一點……
要不然就來不及了!
那時她應該也很累了,身體卻完全感覺不到疲憊與疼痛。
只有心上的痛。
廢墟的附近是民居。
有民居的地方一般都有醫館。
她記得她瘋狂的敲開一家人,狂暴的問大夫在哪裡,再狂暴的叫對方帶她去。
對方好像沒拒絕,也沒耽擱,馬上就帶她去了。
這個過程應該算是很快。
——然而,卻還是晚了!
其實,嚴格說來,並不算晚,因為玉梵香的眼睛已經被刀劃得太深,根本沒辦法挽回視力。
如果說有什麼還不太令人絕望的,就是刀傷沒有傷到腦部,玉梵香被送醫得還算及時,保住了性命,只是、只是……
太多的只是,鳳驚華已經不去想。
在大夫連夜為玉梵香診治的時候,鳳驚華也像患了痴呆症一般,呆呆地坐在床邊,呆呆的握著玉梵香的手,呆呆的流著眼淚,呆呆的祈禱她能恢復光明與容顏。
除了玉梵香,她還是什麼都看不到,聽不到。
據說當時,大夫也好,追過來的侍衛也罷,包括後來被侍衛或鳳家找來的御醫、鳳翔空、祝慈等人不斷的勸她放手,勸她休息,她都沒有任何反應。
而那個時候的玉梵香已經陷入昏迷之中。
臉上都是血,背後都是血。
她臉上的血都來自她的眼睛。
鳳驚華覺得她在無聲的哭,而哭出來的都是血。
而她會變成這樣,全都是為了自己。
她不知道這樣黑暗而慘痛的過程經歷了多久,總之,玉梵香滿頭滿臉滿身都被包在白色的繃帶裡,明明像個死人卻沒有性命之憂後,她才暈了過去。
她做了夢。
她其實很少做夢。
重生以後,她所做的夢幾乎都是噩夢,所以她不愛做夢。
她已經很久沒做夢了,但這次,她又做了很長的夢。
說是很長,其實反反覆覆的都是同一個內容。
玉梵香將她撲倒,背後被炸傷和燒傷的夢。
以及玉梵香將她推開,眼睛幾乎被劈成兩半的夢。
一次又一次的演。
她一次又一次的看。
鳳驚華已經記不得自己經歷過多少次這種驚心動魄或痛入骨髓的瞬間了。
但她知道,她這一生永遠都不會忘記那一刀,那一道慘叫。
再長的噩夢,也是夢。
夢總有醒的時候。
似乎過了很久很久以後,鳳驚華終於醒過來,慢慢慢慢的睜開眼睛。
世界是明亮的,是有顏色的,但她卻覺得這個世界灰暗無色。
在這個灰暗無色的世界裡,坐著一個同樣灰暗無色卻還是美得讓人見過一眼就再也不會忘記的人。
——陰九殺。
“你來了。”她靜靜的說。
她沒想到她睜開眼睛的時候,第一個看到的人是他。
但是,她很慶幸是他。
雖然沒有什麼可慶幸的,但現在的她,不敢見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