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輪車迅速的踩動了,她回頭望著康南,他仍然站在那兒,像一株生根的樹。一會兒,他就只剩下個模糊的黑影,再一會兒,連影子都沒有了。她嘆口氣,坐正了身子,開始恐懼回家後如何編排謊話了。她用手按按面頰,手是冷的,面頰卻熱得燙手。在路口,她叫車子停下,下了車,她迅速的向家中跑去,心中有種莫名其妙的緊張。按了鈴,來開門的是雁若,她望了姐姐一眼,眼中流露出一抹奇異的憐憫和同情。她緊張的走進家門,江太太已經站在玄關等她。
“你整個下午到哪裡去了?”江太太板著臉,嚴厲的問。
“去找周雅安。”她囁嚅的說。
“你還要對我說謊,周雅安下午來找過你!”
江雁容語塞的望著母親,江太太臉上那層嚴霜使她害怕。在江太太身後,她看到了父親和江麟,江仰止臉上沒有一絲笑容,正默默的搖頭,望著她嘆氣。江麟也呆呆的望著她,那神情就像她是個已經死去的人。恐懼升上了她的心頭,她喃喃的說:“怎麼,有……什麼……”
“今天爸爸到大專聯考負責處去查了你的分數,”江太太冷峻的說:“你已經落榜了!”
江雁容覺得腦子裡“轟”然一聲巨響,她退了幾步靠在牆上,眼前父母和江麟的影子都變得模糊不清了,她仰首看看天花板,喉頭像被扼緊似的緊逼著,她喃喃的自語著:“天哪,你竟沒有給我留下一條活路!”
說完,她向前面栽倒了過去。
第十一章
“我從何處來,沒有人知道!我往何處去,沒有人明瞭!”江雁容躺在床上,仰視著天花板。一整天,她沒有吃,沒有喝,腦子裡空空洞洞,混混沌沌。可是,現在,這幾句話卻莫名其妙的來到她的腦中。是的,從何處來?她真的奇怪自己的生命是從那裡來的?生命多奇妙,你不用要求,就有了你,當你還在糊糊塗塗的時候,你就已經存在了。她想起父親說過的順治皇帝當和尚時寫的一個偈語中的兩句:“生我之前誰是我,生我之後我是誰?”她也奇怪著誰是她,她是誰?“十九年前的我不知在哪裡?”她模糊的想著:“一百年後的我又不知道在哪裡?”天花板上有一塊水漬,她定定的望著那塊水漬。“為什麼我偏偏是我而不是別人呢?我願意做任何一個人,只要不是江雁容!”天早已黑了,房間裡一片昏暗,只有桌上的一盞小檯燈亮著,燈上的白磁小天使仍然靜靜的站著。江雁容把眼光調到那小天使身上,努力想集中自己的思想,但她的思想是紊亂而不穩定的。“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她想。“但我不是李白,我是無用的,也沒有可以復來的千金!”她翻了個身。“虛空的虛空,一切都是虛空!”這是聖經裡的句子,她總覺得這句子不大通順。“人死了不知道到哪裡去了?靈魂離開軀殼後大概可以隨處停留了。人的戒條大概無法管靈魂吧!”她覺得頭痛。“我在做什麼?為什麼躺在床上?是了,我落榜了!”她苦澀的闔上眼睛。“為什麼沒有發生地震、山崩,或陸沉的事?來一個驚天動地的大變動,那麼我的落榜就變成小事一樁了!”有腳步聲走進屋子,江雁容沒有移動。是江太太。她停在床前面,凝視著面如白紙的江雁容。然後,她在床沿上坐了下來。“雁容,”她的聲音非常柔和。
江雁容把頭轉開,淚水又衝進了眼眶裡。
“雁容,”江太太溫柔的說:“沒有人是沒經過失敗的,已經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振作起來,明年再考!起來吧,洗洗臉,吃一點東西!”“不,媽媽,你讓我躺躺吧!”江雁容把頭轉向牆裡。
“雁容,我們必須面對現實,躺在床上流淚不能解決問題,是不是?起來吧,讓雁若陪你看場電影去。”江太太輕輕的搖著江雁容。“不!”江雁容說,淚水沿著眼角滾到枕頭上。“為什麼她不罵我一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