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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部分

可是戰場幾乎快被打掃乾淨了,他還是沒有看到唐安琪的影子。

不奢求全屍了,有條胳膊有條腿,哪怕有個影子都行。可是,什麼都沒有。

虞師爺雙手扶著膝蓋,顫抖著長吁出一口氣,眼睛乾澀,沒有淚水。

“安琪啊……”他自言自語的向前邁了一步:“你不聽話,你這孩子,真不聽話……”

話說到這裡,他哽咽了一下,眼淚忽然就像開了閘似的,滔滔滾下面頰。抬袖子滿臉蹭了蹭,他垂下眼簾,地上一點光芒就在他的模糊視野中閃爍了。

慢慢的蹲下來,他伸手摸向那點光芒。合攏手指抓起來送到眼前,他認出那是唐安琪的手槍——不知從哪裡弄來的一把比利時花口擼子,帶著淺淡的金屬光澤,槍管上鏤刻了花紋。軍隊裡沒有這槍,就算有也沒人用,因為太小巧了,握著不得力。

槍很乾淨,只有落地的一面沾染了土。虞師爺擦了一把眼淚,反覆檢視了這槍,又試探著擺弄了幾下,末了竟然陰差陽錯的退出了彈匣。

彈匣裡還有兩粒子彈,並非空槍。虞師爺盯著子彈發了呆,心中忽然生出希冀。唐安琪不會好端端的扔掉手槍——也許對方並沒有真被炸成飛灰?

可是他隨即就搖了頭。這樣的分析實在是太牽強了。

虞師爺在城北戰場,一無所獲。

孫寶山指揮士兵建造的防線全被拆掉了,因為沒了城牆的遮擋,所以城裡城外一片光禿禿,看著彷彿是這片土地剛被扯掉了遮羞布。日軍已經在城外集結起來,定在明早進城。

虞師爺含著一點眼淚,乘坐汽車回到了清園。清園並沒有受到戰火傷害,唐太太和虞太太無非是在空襲時躲進了假山洞裡,蹲了一陣子也就出來了。

看到虞師爺回了家,兩個女人一起迎了上來。虞太太抱著嘉寶,唐太太也不講禮儀規矩了,搶著問道:“安琪呢?”

虞師爺盯著地面,輕聲答道:“安琪,可能是殉國了。”

虞太太沒有聽懂“殉國”這個詞,懵裡懵懂的看著丈夫不敢言語,唐太太聽後,卻是怔了一怔,然後不哭不鬧,平靜問道:“怎麼走的?”

虞師爺依舊垂著頭:“大概是遭了炸彈……沒有找到屍首。”

唐太太點了點頭,然後既不看嘉寶,也不問旁人,轉身向自家小院兒走去。夏日時節,清園內花紅柳綠,唐太太穿著一身素淨衫褲,一路分花拂柳,消失在了小路深處。

虞太太終於明白了“殉國”的含義,哭的肝腸寸斷。嘉寶一個人在搖籃裡爬,見虞太太哭,他跟著咧了嘴,也嚎起來。

虞師爺面無表情的站在窗前向外望,窗外景色非常之好,他一直看著,希望可以從如畫風光中,看到唐安琪穿著長袍馬褂,蹦蹦跳跳的跑回來。

唐太太回到房中,並沒有對丫頭們多講。

她要來溫水洗臉梳頭,然後關上房門,細細的塗了雪花膏,又勻勻的搽了香粉胭脂。

低頭拉開抽屜,她取出兩人的結婚照片架在梳妝鏡前,然後開啟首飾盒子,將陪嫁的幾件時新首飾取出來,一樣一樣的戴了上。眼睛看著照片中的唐安琪,她忽然吸了一口涼氣,一滴淚水就向下滑過了面頰。

嘉寶是可以留給虞太太撫養的,虞太太比她自己更疼愛孩子,可以不用擔心。唐太太的心裡,只有一個唐安琪。伸手撫摸了照片上唐安琪的面孔,她想如果生活中永遠失去了丈夫,那日子寂寞的怎麼能受?

受不了啊。

空氣中帶著濃郁的火藥味道,嗆得人身心難過。丫頭們惴惴不安的坐在外間,裡面太太不叫人,她們也不敢進去。如此不知過了多久,天光漸漸黯淡下去,廚房派人送了晚飯過來。

這回不能再沉默下去了,有丫頭去敲房門,請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