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哪裡是趕路的驢啊,分明是拉磨的,只會不停的轉圈,抽了幾鞭子,更慘,連圈都不轉了,直接立正在原地驢氣沖天,不走了。
流芳下了驢,拉它它都不走。
一不小心踩歪了腳,她一下站不穩跌坐在地上,她氣極,一鞭子打在驢腿上,誰知道這驢竟然被抽了神經,撒起蹄子就往外跑,流芳連忙起身想追,腳踝處傳來一陣痛楚,仔細一看,才知道剛才被石頭硌了腳踝,血都流出來了。
此時暮色降臨,太陽斂去了自己最後一抹餘暉,初秋的風伴著樹樹的陰翳而來,周圍的景色顯得有些蕭瑟微涼。流芳沮喪地挪著身子坐到了半人高的桂花樹叢下,折騰了一個下午,本來就沒有吃早飯和中午飯,她又累,又渴,又餓,一想到容遇就這樣生氣地丟下自己走了,心裡便堵得慌。
他真的不要自己了麼?不會的,不會的……
他不會一氣之下就回王府去娶了那孟蘭卿吧?不會的,不會的……
可是一想到這個,她的思緒又遊離萬千,想著想著心中不禁又急又氣,可是自己的左腳越來越痛,血已經不再流了,浸溼了三分之一的白緞鞋面,看起來有些驚心。
她拿著帕子想拭去腳上的血,無意中碰到了傷口,很痛,痛得她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她連忙抹掉這眼淚。
心裡很空,有些慌亂,有些內疚,更有些害怕。
怕失去他,怕他不回頭看自己一眼。
這時她才明白他的暴怒所為何來,他的擔憂失措所為何來,只因為害怕失去。
但是不要緊,她對自己說,明天又是新的一天。《飄》裡郝思嘉說過的。
他生氣了,她就哄回他好了;他對她冷淡,她就拿熱情溫暖他好了;他要娶孟蘭卿,她就給他落閘放狗,關他禁閉;萬一娶成了,她就努力變成狐狸精的模樣把他誘惑回來……
也許是對前景做了樂觀的設想,也許是因為太餓了,她的身子蜷成一團,縮到桂樹叢中好擋著風,自己昏昏然的,睡著了。
她睡著睡著,好像又做夢了,夢見一列列的兵衛手持火把在龍母廟逡巡,周圍亮如白晝;
她還夢見他一臉怒氣地俯身盯著自己說話,眼裡卻有種如釋重負的輕鬆和喜悅,她揉揉眼睛,這時清楚地聽到了一句話:
“你這可惡的女人,是不是非得把我折磨死了才肯罷休?!”
她竟然躲在這裡睡著了!容遇只覺得自己的神經繃得快要斷掉了,他恨不得揪起她狠狠地打她屁股一頓。
然而心裡那種懸空感終於消失,如放下心頭大石。當時很憤怒地上馬離去,策馬繞著龍母廟跑了一圈後宣洩完怒氣冷靜下來後便立刻進來尋她,不料神木下空空如也,再去別的地方尋找,也見不到她的蹤跡。
剛剛才平復的心馬上又沉了下去,他鐵青著臉命令府兵進廟搜人,最後,竟然在桂樹下見到了睡著的她。
他能不恨嗎?他都快要瘋掉了,而她卻在這裡睡得無知無覺。
沒心沒肺的女人!
她把眼睛張得再大一些,迷迷糊糊地喊了一聲:“遇——”
本來想要厲聲斥責她,甚至動手教訓她,或是,至少,像拎小雞一樣把她拎回王府冷淡她幾天,讓她反省,然後承認錯誤。可是,她就那麼帶著點委屈地叫了自己一聲,自己就繳械投降了。
他心底輕嘆一聲,長臂一伸把她攬入懷中,手指撫著她的黑髮很用力地按著她的頭貼向自己的胸膛,他的心,這樣才能慢慢的平靜下來。
沒有怒火,也沒有疼痛。只有一種無法掩飾的寧靜平和的喜悅伴著憐惜爬上心頭。
“遇,不許生氣了。”她低聲說。
她俯首低眉可憐兮兮的樣子落入眼裡,怎能不百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