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點想哭,就像當時在南譙縣衙的後廳的柱子後面那樣嗚咽抽泣,可是伊崔這一回沒有理會她,也不會給她主持公道。他甚至已經轉過身去,重新提筆在永遠批不完的文書上快速書寫著,一面寫,一面不住地咳嗽,單薄瘦削的雙肩因為咳嗽而顫抖,他想極力忍住,卻忍不了。
“如果我不能說服他們,你就繼續服用竹葉湯和牛黃膏,哪怕喝死了也不聽我的?”她吸了吸鼻頭,話語裡隱約帶著委屈的控訴。
“這兩樣無效,還有別的可以嘗試,”伊崔微微側過臉,輕描淡寫,好像他說的試驗品不是自己一樣,“我覺得哪個大夫說的有道理,我就聽誰的。”
這個人,這個人!
顧朝歌氣沖沖地攥緊小拳頭,霍地一下站起來:“好,我馬上告訴你,我才是對的!”
她攥著拳頭,抿緊嘴唇,雙眼圓睜,氣勢洶洶衝到屏風外,喝了一聲:“誰是劉大夫!”
伊崔轉頭瞧了一眼她殺氣騰騰的背影,嘴角隱約牽出一絲笑意。
不過外頭的老大夫們可不買賬,懶洋洋地回答:“這裡有三個姓劉的大夫,你找哪位?”
顧朝歌愣了一下,正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她剛剛鼓起的勇氣此刻已經放走了一半:“給伊公子開竹葉湯和牛黃膏的劉大夫,是哪位?”
“我,怎麼了?”剛剛那個一直和同行們滔滔不絕的大夫站了出來,矮矮胖胖,一身精神的繡銀長衫,精光四射的小眼睛上下打量顧朝歌一番,慢悠悠道:“老夫的方子,在座諸位都是認可的,怎麼,小姑娘有意見?”
“是,我、我有意見!”氣勢到此已竭,顧朝歌說話又恢復了平常膽怯時那種細聲細氣的勁兒,只是那攥緊的小拳頭卻始終沒鬆開。從來沒試過的辯論,從來沒頂撞過的同行,雖然怯場得要死,也不得不咬著牙給自己打氣,絕不能讓伊崔瞧她的笑話。
她的話一出口,滿場鬨堂大笑,先前那個扶過顧朝歌的長鬍子大夫好心提醒她:“小姑娘,治病救人不是兒戲,劉大夫三代行醫,在我們滁州城的醫術那是鼎鼎有名。”言下之意,你怎麼敢不知天高地厚來拆他的臺。
“可是,不對就是不對。”顧朝歌硬生生地回答。
她的骨子裡有一股倔勁,不到非常時刻迸發不出來,今天伊崔把這股勁給激了出來。她抿著唇,揚起頭,身後是屏風,退無可退,她就站在那兒,可憐巴巴地像面對一群必須打倒的大惡魔,孤立無援,還得咬著牙不許哭,虛張聲勢也要把那股弱弱的氣勢給撐住。
眾人見狀,都笑了,心道這個小姑娘有點意思。長鬍子的大夫瞧了那劉大夫一眼:“劉大夫,和她說說,別讓人說我們一群男人欺負一個小姑娘?”
劉大夫倨傲一笑,上前兩步,從人群中站出來,對著顧朝歌拱手:“老夫劉福青,這位女大夫如何稱呼?”
“顧朝歌。”
“顧小大夫,對老夫開的方子,你有何意見,儘管提出來,”劉福青瞥了一眼屏風之內,那位內室裡一直沒出聲的公子,然後悠悠補充道,“也好讓伊公子明白,老夫確實沒診錯。”
這個人到底哪裡來的自信,三副藥灌下去不見好還帶上了喘,誰都知道藥不對該換方子了!
顧朝歌氣得嘴唇直哆嗦:“那好,劉、劉大夫,我問你,你給伊公子開的是什麼藥?”
“竹葉湯,牛黃膏,”劉福青不疾不徐地回答,還假裝好心地補充,“顧小大夫,你知道這兩種藥是什麼組成,用來治什麼的嗎,要不要我給你解釋一下?”
“好,那你說,用這兩種藥來治什麼?”
劉福青微微一笑:“退熱和退涎。這樣解釋是不是夠清楚,需不需要進一步說明?”
“退熱?”顧朝歌冷冷道:“敢問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