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內的眾多人命,我冒昧地以醫生身份治病救人,不算違背醫生的職業道德罷?即使要救的這位王爺,老實追究起來,也不是什麼善主。
在胸口劃一個十字,又念一聲“阿彌陀佛”,我挺胸抬頭。
“請帶路。”
“得罪了。”鬼一驀地挾住我的腰,然後一震,手一鬆,差點把我丟下,即刻又纏住我的腰,輕鬆得象夾大白菜一樣夾在腋下,飛快地掠入夜色裡。
厲害!了不起!原來輕功是這樣的!
當鬼一在偌大王府中飛逸,幾個起落已經把我帶到壽王住的壽澤院時,我大是感慨。果然古人有很多地方比現代人來得幸福,他若活在現代,大抵不用苦惱交通擁擠、道路堵塞問題。
等我腳踏實地,才注意到,那個幽冷邪魅聲音的主人,太子殿下,並沒有跟來。
是不便跟來,還是不能跟來?
只是淡淡轉念,我便把他拋在腦後,先救人要緊。
隨鬼一走進壽王的臥室,重重帷幔內,是一張巨大的四柱木床,雕著松鶴延年、八仙獻壽等吉祥圖案。
一床乾淨真絲被褥間,躺著臉色慘白的壽王。他雙目緊閉,氣息已經微弱到幾難覺察。
富態的福江滿面愁容,坐在床沿,以溼布巾不停擦拭他額上的汗水。見我進來,她竟雙膝一軟,“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小師傅,求求你,一定要救回王爺。”她兩眼通紅,聲音哽咽。“王爺此生,受過太多苦。他還沒有享受過人生,不可以就此不明不白地枉死!”
我忙上前扶起她。“福江,我盡力而為,你和鬼一幫我。”
“小……師傅,王爺的性命,便拜託於你了。”鬼一沉冷的聲音隨後傳來。
我聽出他口氣中稍縱即逝的猶豫,不過,我已經沒有時間去研究他猶豫什麼了。
從錦被裡拉出壽王的左手,我以右手食指、中指、無名指按住他的寸關尺脈,稍頃,再換他的右手。眉頭忍不住舒了又皺,他脈沉而伏,且心陽肺陰兩經俱損。現在中毒,若用藥稍有不慎,便會提早送他一命歸西。
“王府裡可有牛奶?如果有,立刻取一壺來。”現在惟有先用現代科學了。
“我去。”福江立刻銜命而去。
我則坐在床畔皺眉尋思良久,他先天體弱,中藥中許多湧吐藥物如瓜蒂、膽礬於他,全是毒藥,皆不可用。只好用原始手段了。
“把他扶起來。”我掀開絲被,訝異他在白色中衣包裹下的身軀,竟是如此清瘦。胸膛的起伏,已經微乎其微。撇開突生的不忍,我命令。“捏開他的下顎。”
一旁的鬼一依言而行。
我一手抽出簪發的荊釵,任頭髮象女鬼貞子一樣披散下來,然後執起一束湊近壽王爺,朝他喉嚨探去。原本最好是找一根乾淨鵝毛的,但時間不等人,救人如救火,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先催吐要緊。
一邊刺激壽王的咽喉,我一邊不忘問鬼一。
“王爺今夜吃過什麼、喝過什麼、接觸過什麼?你可還記得?無論如何你要詳細回憶,越詳細越好,不要錯失一個細節。能不能救回他,全看你我了。”
鬼一扶在壽王肩上的巨掌緊了緊。
“王爺進宮為萬歲賀壽,臨行前吃過一碗燕窩粥。路上也還好好的。我這個隨侍沒有資格跟進宮裡去,只能等在紫雲門外。王爺打宮裡頭出來,返回王府途中,就昏迷了。”
“他途中可有異樣?嘔吐、盜汗、痙攣抽搐?”這些都是典型的中毒反應。
“沒有,王爺只說他倦了,呼吸有些不暢,然後就不省人事了。”
嘖,真麻煩,中毒原因不明,症狀是昏迷。
一狠心,將一整縷頭髮送進壽王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