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城澄點頭時,裴啟旬又道:“況且權之一字,給出容易,想要收回卻沒有那麼簡單。如今朝中勢力盤根交錯,早已不是三弟能控制得了的。他見本王遲遲沒有動作,只是替他辦差,長此以往自然放心。就算是不放心,也沒有辦法——三弟的頭疾發作起來,可是不認人的。”
“竟然這樣嚴重?”她秀目微張,頗為驚訝。
裴啟旬不願多談這個話題,就將那本奏摺在她面前攤開,打斷她的思路:“念念,看看還有哪個字不識。”
她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依言開啟那本奏章,磕磕巴巴地念道:“奏為恭報通州調防,仰祈聖鑑事。竊臣恭承簡命,統領通州大營,自元年二月二十四日接印,署理軍務,衛戍金甌,已一年有餘。值此一年之內,臣不敢倦怠,夙興夜寐,誠惶誠恐。假天時運,容臣無所過錯,故而具折,陳述任上。”
讀到這裡,她抬頭看他一眼,吐吐舌頭:“虛偽。”
榮王清朗一笑,如和風,如細雨。只聽她繼續念道:“通州營防,京畿之重地,國地之關隘,臣垂聆皇考聖訓,操練日夜,兢兢業業。然日久則生疲,時久則生厭,年久則生黨。蓋將士者,著令時常調任,防滋大變。故臣擬調通州守備劉恆銘為參領,調前鋒校吳子熊為守備,另有千總五人,各有升調。”
城澄邊看邊在心裡直搖頭,心想著裴啟紹能不放鬆警惕麼,別看榮王平日裡一副不好惹的樣子,裝起孫子來還真挺像。瞧這謙卑勁兒,城澄都學不來。
“前因營房佔田,致使務農者賦閒,良田無用,食糧無收,乃令四十牛錄進駐京畿三十里,擬呈兵部知曉,方使勿擾民生,乃令農者有耕,田者可秋,稅者可收,民情安謐,堪慰宸懷。具折謹奏。臣榮親王領兵部尚書銜裴啟穆。延祚二年三月十七日。”
她唸完之後,合上奏摺,笑眯眯地看著他:“你說皇帝要是知道你一早就在算計他了,會不會氣得吐血啊?”
說起血,讓他想起乾元殿的地磚,依稀便是那般顏色,數百年不變。只是那上頭站著的人,卻是日日在變。或忠或奸,或臣或子。八年前他為子,七年前則為臣。然君可知,功高者,必欺主?
他由著裴啟紹將龍座捂熱,已經夠仁慈了。
春去秋來,轉眼已是冬日。
北國雪風驟,將軍披甲行。朔風席捲京畿,榮王府的書房之內卻是一室溫熱。
裴啟旬正用雪白的帕布輕拭太阿,只見銀白的劍身之上有明顯的三道劃痕,那是數年前平叛是留下的痕跡,與通體光滑的劍身略有相違。
他淺笑不減,將劍身徐徐置入劍鞘。徐徐推開書房之門,任由北風灌入,盔甲在身,裴啟旬只覺今年的風格外的凜冽,雪格外的刺眼。
王府門口是一輛四乘馬車,馬兒鼻息之間帶出濃濃的白氣。通往宮城的道路,許久沒有這麼寂靜了——周遭盡數是倒在血泊中兵勇。榮王掀起車簾,看著堆積的屍體,但覺馬車緩緩行駛,向午門而行。
雪沫依舊在飛舞,待車架停穩,莊徵自外打起車氈。裴啟旬穿著城澄為他做的第一雙靴子,踩入積雪。他背手看向這座熟悉的宮城,只見大門緊閉。他微微笑了笑,知道這是一位君主最後的威嚴,拒他於九重宮闕之外。
七年,他大抵等了七年。他用七年的隱忍,換得今日的萬軍齊發。
“攻城。”
短短兩字,化為軍令。前軍為鋒,鐵木開道,但見數丈合抱之木在兵士的推動下撞向朱漆宮門,如同天雷震四方,驚動天下。
不知撞擊多久,朱漆宮門豁然洞開,大門似垂垂老者,自上而下倒伏在蒼茫大地之上。
裴啟旬復又登車,馬車依舊平穩行進,馳騁在宮禁正道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