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元闕眼睛還是盈滿了銳利的光芒,貝安歌一臉歉意:「呀,我一想到夫君吃過那麼多苦,心裡就絞著疼,竟忘記在跟夫君說正事兒了。」
「夫君別生氣啊。」
她軟軟的、綿綿的,說得元闕縱是有脾氣,一時也不好意思再發作。
「咱們就請皇后跟前的那位吧。」
元闕也不知自己怎麼了,明知道這女人花招迭出,卻好像還是被她的關心感染到,一瞬間,內心竟有一些些的暖意。
只是他臉還冷著:「按規矩,七日之後你要進宮謝恩。明日就以商議謝恩為由,請葛萬春公公前來,倒也不突兀。」
進宮謝恩?
那豈不是要見到皇后娘娘?
自己這個冒牌新娘就要露出馬腳啊?
貝安歌甩甩頭。不管不管,橫豎要七日之後,先解決了眼前之事再說。
「這個葛萬春不認識曲旋兒吧?」貝安歌問。
元闕皺眉:「我怎麼知道?」
再一想,卻回過神來:「他被皇后派出宮辦事半月,前兩日才回。」
貝安歌舒了一口氣:「那就好辦了。只要我這張臉騙得過去就行。」
不知怎的,元闕心裡卻突然冒出四個字——「騙人的臉」。
「我得給這個葛公公準備一份厚禮,夫君……」
尾音拖得長長的,貝安歌滿懷期待地望向了元闕。
元闕心中又是一動。這女人,何止生了一張騙人的臉,還生了一張騙人的嘴。
「我會叫馬文德準備好。」
貝安歌又拉住了他的手,開心地晃著:「夫君最好了。」
一個嫌棄的眼神,又扔了過來。貝安歌嘿嘿一笑,卻沒放開,反而追著他的眼神,半是撒嬌半是解釋:「我不是捨不得我東樓庫房的寶貝。那些都是各府送的賀禮,這麼快就轉送別人,怕被原主人知道了不太好呢。
「我不小氣的呀,夫君你信不信?」
碰到這麼不怕生氣、不怕嫌棄、臉皮比他攻過的城牆還厚的夫人,元闕委實有些無奈。
「我將軍府還不至於要女人的東西。說過給你,就都是給你的。」
「 不,我的也是夫君的。就是過段時間再用比較好。」她笑嘻嘻地將自己的臉懟到元闕跟前,「我才不跟夫君分得那麼清楚,咱們是一家人。」
貝安歌這麼說,倒並不是違心。一來她雖愛財、卻有道,將軍府富甲一方,她犯不上為了錢財斤斤計較。二來她太清楚將心換心的道理,多少女人就落在一個貪婪上頭,其實元闕這樣驕傲的人,你越對他大方,他也才會越對你大方。
可元闕哪知道女人心中這麼多的彎彎繞,只貝安歌柔柔地一句「家人」,又一次撥動了他的心絃。
家人……他不知道什麼叫家人。
他最親近的家人,也就是被滅了門的姑蘇宋家。
哪怕是宋家,也不過就是兒時住過一段時間的親戚家而已。
晚上,元闕依然睡在那張寬榻上。
貝安歌吹熄了燈,正要入睡,黑暗中傳來元闕的聲音。
「你到底是誰?」
聲音低沉而平緩,像是深潭中緩緩流動的水,蓄著張力。
「我真的叫貝安歌。」
「哪裡人?」
「江南人。」
「家中做何營生?」
「父親教書,母親行醫。」
元闕沉默了。這樣的回答,顯然不在他的認知範圍內。
父親教書尚說得過去,說明她出身書香人家,但母親行醫?
南密國的女人,怎會拋頭露面去行醫?更別說還是讀書人的夫人,就更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