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刀砍進木櫃裡,一把水果刀半截都沒入了沙發之中。
碎玻璃杯,破碗瓣,熱水瓶膽,電視機螢幕的殘片,盡數死亡在地上,大灘的水,嘩嘩地,不知從哪兒流下來,依稀還有溫度,浸泡在水中的,還有她的書。
那些伴著燕歸來送給她的,她珍愛的,曾伴她無數個通宵的讀本,此刻如折翼的鳥兒,被粗暴地扔在地上,折亂的書頁在水中脆弱而模糊。
空氣如結了冰,四壁一片安靜,一個人都沒有,也沒有聲音,左鄰右舍的議論都已被她遠遠拋棄在意識之外,她只聽到自己的靈魂被一刀刀割開的刺響,如鑰匙劃在金屬上,冰冷而絕望。
四年前的一切如重演,彷彿地上淌的不是水,而是溫熱的血泊。
關鵬飛,這個男人,他毀了她的家,還要毀了她唯一的希望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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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緩緩地蹲下去,書,一本又一本被她拾起來,抱在懷裡,她溫柔地撫順那些皺褶的書頁,像安撫它們受傷的心——如果書也有心,如果這樣可以讓自己好受一點——可是玻璃的碎渣滑過手掌,長長的幾道傷口瞬間添上,蒼白的掌心,鮮血不要本錢地流出來,可是,為什麼,毫無痛覺?
不顧書頁沾了血,她固執地把它們拾起,撫平,放回原本的地方……可那是哪兒呢?持續運轉了三十多個小時不曾休息的大腦有那麼一瞬間的迷茫,地面上的水,映出一張疲憊消瘦的臉,好醜,她想,這肯定不是她……關小熙兩眼無神地站起來,起身那一瞬間,天旋地轉的暈眩,如潮水般襲來,懷中的書,再次噼裡啪啦摔在地上,關小熙扶著牆,渾身一陣無力,腦袋沉重得像要爆炸,而那不肯褪去的暈眩感讓她什麼都看不見,她努力地睜大眼睛——可是,為什麼,明明開著燈啊,眼前還是一片黑?
這個世界,停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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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血糖,過度疲勞,高燒……你是她的男朋友吧?真不知道你怎麼搞的……這孩子差點就割到動脈了……啊,行行行,只要掛三天水就差不多了,我這就走,有事按鈴……”
燕歸來就是在醫院病床前,黑著臉聽完了醫生的一通責備,又黑著臉用無聲的抗議把試圖嘮叨下去的老醫生趕走。
沉默的病房裡,他輕輕握著她纏滿繃帶的手掌,縫了十針,連他都不忍見那觸目驚心的傷口,麻藥已褪去,她開始的昏睡中呻吟,淚水從眼角滑下來,很疼吧,他想,伸出手,輕輕拭去她的淚水,那繃帶中依然滲著血,點點的鮮紅,她蒼白纖細的指尖,柔軟地垂在他的手心。
他握住她,他從未想過會有一天見到這麼脆弱的她。
那張記憶中一直倔強地上揚著的笑臉,他知道那是她的假面,而他無心去探求那假面後的真實面孔,就像他自己,這麼多年來,他早已忘記了如何去展現他的喜怒哀傷,在這個現實的世界裡,或許他本就沒有喜怒哀傷,也不該有喜怒哀傷,他寧願在資料世界裡板著臉生氣或是笑著與友人談笑風聲,那是屬於他的世界,至於現實,只剩下麻木與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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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呢?
燕歸來,你真的不明白她的感情麼?
他懊悔,又慶幸,幸好當時,他的車還停在樓下,一份來自網站管理組的“移動入侵事件分析報告”,讓他在啟程前耽誤了那麼一刻鐘。
他正要離開的時候,看到了慢吞吞駛過來的120急救車——抬下來的擔架上,他看到了她。
很快就和八卦的鄰居們打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而他一路陪著她直到現在,他看著她昏睡中撅著眉的側臉,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撫過她的額頭。
是的,他懊悔,他當年收她為徒之前,查過她的全部底細,他知道她有一個劣跡斑斑的已和母親離婚的父親,他以為那關鵬飛已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