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氣最多不過一兩天。”袁飛飛趴在桌子上,順著油燈的光點看著張平,輕聲道:“這次不知又要多久。”停了停,袁飛飛又道:“不過沒關係,不管多久,我都等得。”
張平咬了咬牙,溫熱的茶水是怎麼也不能再喝下去。
袁飛飛說完,就站起來脫了外衣,打著哈欠躺到床上,準備睡覺。
就像平時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張平獨自坐在凳子上,看著面前的一杯小小的茶盞,青煙緩緩而上,而他的心卻越來越沉,越來越沉。
他養了這個孩子五年多了,她一直像個帶刺的藤條一樣,或許服過軟,可卻沒有真正的妥協過。而剛剛,他知道,她說的都是真的。她下午明明氣成了那個樣子,可到頭來,她竟然向他妥協了。
十三歲,三十歲。
張平輕輕放下茶盞,雙手併攏,拄在自己的額頭上。
他在心中一一細數自己的缺陷——他年近而立,舉目無親,沉悶無趣,又身有殘疾。他整個人,就如同院子裡那棵老樹一樣,紮根在那片地皮一輩子,外面看著結結實實,其實裡面早就已經爛透了。
而袁飛飛,年輕伶俐,精靈鬼道,她那麼惹人喜愛,從小就是。他一個啞巴,憑什麼把她絆在身邊。
可張平又在想,是他救了她,他在那個風雪的冬夜將她帶回了家,給她吃的,給她穿的,他為何不能留著她。
而且,只是因為他是啞巴,所以他心裡的話就不能表明麼;只是因為他不能說話,所以他的感情也要永遠沉默麼。
這些七七八八的想法在張平的腦中揉成一團,他兩根拇指抵住陽穴,緊緊地按著。他的頭很疼,前所未有的疼。
最後,在他的指甲在面板上壓出了血痕的時候,張平終於重新坐直了身體。
他聽見袁飛飛的氣息均勻。他站起身,來到床邊,輕輕地半跪著看著她。
他從沒有說過,比起那雙鬼魅的細長眼眸,他更喜歡袁飛飛的嘴。袁飛飛的嘴不大不小,薄厚均勻,上唇有些微微上翹,看著就像飛起的燕子翼一樣。張平最清楚,這張嘴歡樂的時候是多麼靈巧可愛,而動怒的時候又是多麼的冷漠麻木。
他從這張嘴裡聽過最動人的笑聲,也從這張嘴裡聽過最狠毒的咒罵。
對張平而言,袁飛飛的嘴就好似一個神奇的百寶箱,讓他本已孤寂的生命變得不再沉默。
夠了,張平對自己說,已經夠了。
裴芸也是個好孩子,她同他在一起,一定比與一個啞巴在一起更為有趣。
而他自己……
張平將手指輕輕放在袁飛飛的嘴上,笑了笑,在心裡對袁飛飛說道:
【小丫頭,往後若是嫁人了,記得多回來看看老爺。】
第五十二章
袁飛飛並不是一個喜歡回憶的人;但是後來的歲月裡,她總是無意中回憶那段時間。
她覺得,那是她一輩子裡,最為溫和的一段日子。之後想來;她甚至會有種分外荒唐的感覺。因為她找不到任何一個讓她溫和的理由。
那時她那麼年輕,那麼張狂;整個人就像一串赤紅的辣椒,又衝又辣。
可她偏偏就是溫和了下來。
每個回憶都有起始的地方。對於袁飛飛來說;那段日子的開始;就是她的那句——
“不管多久,我都等得。”
她的確等了下來。
從那日起;張平一切如常;可袁飛飛知道;他變了。
那種改變用言語無法說清,她與張平生活五年,還從沒有這種感覺。彷彿兩人之間,豎起了一道無形的高牆。佈滿藤蔓,費力仰頭,都看不到頂。
不過袁飛飛也沒打算看。
張平如常,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