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場抱進了主帥內室?這也太詭異了。等了一會兒,卻什麼也沒等到。和李章悄悄對個眼色,不約而同想起上一回也是這麼無端端重病不起,差點把命都送掉,心中疑懼不定,又擔憂又害怕。
“少爺……突然病倒,我們把平日吃的藥拿了來——莊大人說軍中大夫十分高明,這個自然。不過,不過,平日吃慣的總能派上用場……”
“你說平日吃慣的——什麼意思?”
李文望望李章。李章一向負責湯藥,於是接道:“少爺身子不是太好,大夫配了幾味丹藥,吩咐常年堅持服用,所以這趟也帶了出來。不知,不知王爺可否許我二人在驛館照看少爺?總不能這麼一直麻煩王爺和各位大人……”
長生不理會他最後兩句,追問:“身子不是太好……你告訴我,怎麼個不好法?”
文章二人愈加奇怪。李章經不住對方逼視,開始詳細交待:“也不算特別不好……就是每逢春夏之交,秋冬之際,容易傷風著涼。前年冬天一場傷寒……大損元氣,越發小心保養。自那之後,便把“歸經益中散”摻在飲食裡,常日吃一點。不過最近一年來,脾胃不和症狀越來越明顯,飲食更加難調,吃多少“鬱消和胃丸”也不見好利落——可也不能不吃啊,吃了不見好,不吃肯定糟……”
李章說得認真,語氣漸漸放鬆,倒好像平時跟李文等人嘮家常一般,關切憂心之情溢於言表。
“……吃不好飯倒罷了,最麻煩的,還是睡不好覺。失眠的毛病多少年了,一直靠纈草根煎水安神助眠。時間一長,不得不加大劑量。是藥三分毒,大夫說,這草跟曼陀羅類似,用得太多,可能損傷記憶,甚至……傷及心智。少爺乾的活兒,那是天底下最費心力的事,大夫的意思,也不是不能喝,控制用量就好,少爺卻說什麼也不肯再喝了……
“……差不多天天忙到半夜,就算睡著了也直做噩夢,總要快天亮才得一時安穩。趕上實在挺不住了,好說歹說勸著喝一碗,睡一宿權當補十幾個晚上,簡直就是,簡直就是——熬命哪!……這樣苦這樣累,一到白天還跟沒事人似的,真不知,真不知……”
“啪嗒”一聲,李章掉下淚來。嗓子眼兒噎住,說不下去了。
文章二人一個講得投入,一個聽得惻然,都沒注意對面王爺殿下差點陪著哭起來。
長生待胸口陣陣抽痛過去,問:“天天忙到半夜……他都忙什麼呢?”
“忙著抄書啊!“集賢閣”燒得只剩下一沓子目錄,少爺立志要補全所有缺失典籍——”猛地意識到集賢閣裡十萬藏書是什麼人燒的,李文立馬住嘴。
長生整個人都呆了。
莊令辰一直在後頭站著,聽到這,忍不住問道:“這位小哥,你說你家少爺立志要補全《集賢閣總目》中所有缺失典籍,這……怎麼可能……”
想到少爺為保全典籍所下的功夫,自己卻不慎失言漏給了敵人,李文急出滿頭大汗。然而對方已經發問,卻又不能不答。不獨莊大人,連王爺殿下都十分關注的樣子,這可如何是好?
乾脆把心一橫,側身朝莊令辰施了一禮:“回大人話,大人說的是。少爺也曾說過,光憑他自己,加上蘭臺司和其他願意幫忙的人,不過圖個皓首窮經,做多少是多少。這幾年四處徵集搜尋,謄抄輯錄,校注整理,竟也恢復五六分舊觀面貌……”
見莊大人一臉不敢置信,李文傲然道:“我家少爺家學淵源,聰明穎悟,過目成誦,滿腹經綸。年方十四,便已高中彤城春試案首,乃江南一地聲名鵲起少年才子。入蜀之後,全憑往日記憶,校出十卷養正齋終稿《詩禮會要》,成為蜀州士子科考依據經典。以弱冠之齡出任翰林院蘭臺令,國子監祭酒陳孟珏陳閣老深為期許,連稱其位得人。為補全缺失典籍,少爺竭盡心力,廢寢忘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