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意識到這並非童年所住的同一間房。誰都不可能為了他原樣保留那間房。
“還好沒有。我來此原本就是要跟回憶說再見的。他們不是說嗎?要不斷參與眼下的生活!不停滯地向前去!絕不能往後看!”
給他帶路的女人,毫無疑問,就是過去那個留著金色大波浪的小美人兒。布魯斯聽到別人叫她的名字,所以準錯不了。她已經發育得有點兒笨重了,穿著上帶有了婦人的精心。她的頭髮居然已經開始泛灰。她內心還像個孩子似的嗎?而他自己呢?他是不是因為想要找回孩提時代的感覺,才回舊港來的?
不過……關於寡婦的這個女兒……難道她就準備以旅館女老闆的身份過下去了?
她幹嘛不給自己找個男人呢?也許她不想要。又或者是她閱人無數,所以早就膩味了。布魯斯小時候從來沒有跟寡婦的兩個孩子玩過。跟女孩兒在一起他覺得害羞;跟男孩兒在一起……由於男孩比他大兩、三歲……他也覺得害羞。
那個時候,早晨他跟父親一起去上學,放學了則一個人走回家……父親留在學校裡批改卷子和作業。
如果下午天氣好,布魯斯就跟母親一起去散個步。家裡反正沒什麼家務事,也不需要做飯……每天他們都在旅館的飯廳裡跟前來用餐的農民和揹包客一起用餐。有時候飯廳裡也會來幾個生意人。那個年代,一份晚飯是二十五美分。布魯斯小時候喜歡默想不愛說話,母親同樣是個悶罐子。家裡所有的話幾乎都是父親說的。
由於沒有烹飪的任務,白天的母親一般忙於縫紉。她要縫補好多東西。除此之外,還要製作蕾絲花邊。後來,布魯斯結婚的時候,姥姥還把母親生前做的一些蕾絲花邊送給了波妮絲。花邊十分精緻,因為年代久遠,微微有些泛黃。波妮絲很高興。為此還特意寫信給姥姥道謝。
一般都是在下午四點的時候,當時還是小學生的布魯斯,就跟著母親去散步了。那時節有幾條郵船常常來舊港的碼頭走動,媽媽和兒子很喜歡到河邊去觀望那景象。真嘈雜呀。到處是歌聲和叫罵聲。在盛夏悶熱的空氣裡打了一天盹兒的小鎮,為此活過來了。運貨馬車滿街開得橫七豎八,塵土滾滾,狗叫聲、追跑打鬧聲不絕於耳,整個鎮子充盈著溫吞的生活氣息。船除了裝卸貨物,還要在一條都是店鋪和酒館的街前順道載客。而眼下,這條街道邊,除了格雷輪胎廠,什麼都沒有了。以前的那些店鋪,一律面河而建,現在卻都衝著鐵軌。就是這些鐵軌上賓士著的火車,漸漸扼住了大河的生機。在河流與河上人家的生活面前,鐵道和火車是多麼煞風景啊。
暗笑 第十一章(4)
散步的時候,母親帶著兒子去順路的一爿小店裡買零碎物什,然後到店鋪門口的長凳上坐會子歇腳。有時店裡的夥計會走出來聊天。那是一個乾淨整潔的夥計,留著兩撮唇須。“這孩子喜歡船和河對不對,斯托克頓太太?”男人和女人聊到天氣、聊到九月末的悶熱以及降雨的可能性。直到有別的客人光顧,夥計走進店鋪去照應,通常就不會再出來了。布魯斯知道,媽媽之所以在店子裡買那些針頭線腦的東西,是因為她不願意白坐人家的椅子。那時節,店鋪周圍的生活已經開始畸變。鎮上主要的經濟來源已慢慢不再依賴河流。生活的中心轉移了。
母親同兒子坐在一起。
不過一小時的光景,光線就柔和暗淡下來。接著吹來河上清爽的微風。女人很少說話。她從來不是善於社交的人。高中校長的妻子本可以結交很多朋友,可她看上去對這類事情興味索然。
最好看的要數船隻進港和出港的時候。這個時候,從船上長出長長的跳板。跳板直伸到岸上鋪著卵石的平臺,黑人就扛著大包貨物在這個跳板上赤膊赤腳地來回穿梭。五月末梢或九月頭裡那些炎熱的日子,人們看見他們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