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大笑聲傳來。
“靜一靜,靜一靜,我三弟要唱歌了!”
唱歌?說笑喝酒的人都看過來。
靠坐在木架上的男人咧著嘴笑起來。絡腮鬍越發顯得亂叢叢。
“今日痛快!痛快!”他說道,手裡摟著一個酒罈子,原本蠟黃的臉在酒的刺激下發紅,雙眼也醉意濛濛,“我們粗人,不會說話,我們不會說話,我們,唱歌!”
大家鬨堂笑起來,還真沒見過不會說話,會唱歌的粗漢子,當下紛紛起鬨。
“我們三哥可是讀書人呢!”幾個漢子喊道,帶著幾分得意,“會吟詩作對呢!”
讀書人?吟詩作對?大家更是笑起來,這般的讀書人還真是少見。
男人不以為意,哈哈笑著。
“…兄弟情…”他忽地張口唱道。【注1】
與其說唱,不如說吼,因為病弱,聲音沙啞,聽起來倒別有一番味道。
果真唱了?大家漸漸安靜。
“…兩肋插刀…”
似乎不成曲調,但這般吼出來,又是這般夜色裡,聽的倒是有些滋味。
“…生死關呀…情義比天高…”
這邊的少年人轉過頭。
“看來確實讀過書。”他說道。
隨從沒說話,也看過去。
見那男人似乎有些詞窮,抓了抓頭,忽地看向篝火邊坐著的嬌嬌女子。
“…嬌娘子呀,為我一笑…”
婢女眼睛一瞪,立刻站起來了。
少年人呵呵笑了。
“還是個風流讀書人,要惹哭那小娘子了,好玩,好玩。”他說道。
要是擱在別的時候,這種帶有調戲小娘子的話唱出來,肯定會得到男人們的起鬨。
但詭異的是,現場一片安靜,以至於那些已經咧嘴準備笑出聲的漢子們都不自覺的只咧嘴沒出聲。
雖然陳四老爺和曹管事都沒明說,但千里迢迢為這娘子奔赴而來,其重要不言而喻。
讓自己主子們都有求與的娘子,他們這些侍從,怎敢笑鬧。
“對恩人不敬了。”大哥皺眉說道。
這娘子一看就是富貴人家閨閣女,閒雜人等多看一眼都要驅打,別說這樣用言語挑逗了,雖然他知道自己這個兄弟並沒有挑動的意思,但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男人不知是詞窮了還是也忐忑了,唱完這句也沒聲了。
“給我拿個酒罈。”程嬌娘說道。
安靜中大家都聽到了。
“要用酒罈子砸破他的頭。”曹管事幸災樂禍的對身邊的隨從說道,“這娘子可是乾的出來的。”
婢女應聲是伸手撈過一個酒罈,程嬌娘伸出手。
“他…”大哥起身賠罪,才張口,程嬌娘接過話頭。
“給我一把刀。”她說道。
那位大哥正好站起來,聞言毫不遲疑揚手就把自己的刀遞過來。
“娘子,我家兄弟他…”他再次低聲要說話。
程嬌娘抬起刀,反手用刀背敲在酒罈上,發出一聲悶響。
大哥的話就停下了。
程嬌娘的刀背又接連敲下在不同地方,悶悶的酒罐漸漸的發出高低清悶不同的聲音,暗夜裡聽起來有些怪異。
少年人咦了聲,微微掀起兜帽向這邊看過來。
“擊缻?”他說道。
“千…古…風…流…一…肩…挑…”程嬌娘緩慢的唱道。
說是唱,不如說。她的聲音木然平緩,除了拉長的聲調,別無起伏。
現場一片安靜,這讓原本聲音小的程嬌娘所唱傳開了。
“為…知己…一切可拋…”
刀背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