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聽熱鬧,可錢慶春帶來的訊息顯然不適合調笑消遣,就連他自己,說著說著也忍不住拍了桌子。
“就說我也應該跟著去嘛!真氣死個人哩!要是我在場,非得把那些個只敢欺負女人的雜碎給搗爛咯!看他們還敢不敢磋磨人!”
雖然可以理解他的情緒,但畢竟還有小樹這個小孩子和秦小妹這個姑娘在場,錢木匠還是出聲提醒兒子別太激動了。
可誰知道,他才剛按下錢慶春的脾氣,坐在角落裡的李樹又幽幽開口。
“慶春哥說的沒有錯,就該讓他們也體會一遍受害人的痛苦,才算公平。如果是我···哼,我一定剁碎了那些畜生,餵狗吃!”
好傢伙,還有個更狠的,這孩子沒問題吧?瞧著可不像開玩笑呀。
多少知道一些他的童年遭遇,眾人覺得如果是李樹的話,幹出這事兒來的機率雖然不高,但絕不是沒有。
一時之間屋裡的人內心五味雜陳,一半心疼李樹,一半嫌惡牛莊的男人。
唯有喪彪這傻狗,看不懂眉眼高低,見李樹說了“餵狗”兩個字後又不動彈,便殷切的晃著大屁股蹲在他身邊,傻等。
又安靜了半晌,秦小妹才問錢慶春:“隊長沒有回來,還叫了會計去牛家莊,那他自己是不是上公社去了?”
這麼大的事兒被發現,李祖富是絕不可能幫牛家莊遮掩的,只怕這會兒已經出發去公社告狀了。
其實錢慶春知道的也不多,那兩個回來報信的民兵出發前大隊長還呆在牛家莊,但就像秦小妹說的,他應該會盡快趕到公社去。
“楊老二說,隊長叫咱們把牛大一家看好,那邊已經亂成一鍋粥了,有近三分之一的社員家庭參與了買賣婦女和虐待婦女,至於殺嬰的···那可就數不清了。”
只因為生下來的孩子不是男孩兒就要弄死,這種事情,老錢家是永遠無法理解的。
在他們老兩口心裡,女兒的夭折是一生無法忘卻和癒合的傷口,時隔多年,每每想起仍是痛徹心扉。
長在這樣的家庭裡,錢慶春也一樣無法原諒殺死女嬰的惡人,而且他更年輕,也更衝動,叫嚷著就要去牛家莊幫忙。
“你去幹啥?那可不是咱們大隊,隊長先頭領去的人可以說是為了調查牛大家企圖賣掉小妹這事兒,現在你去又怎麼說?老實待著吧,這家裡和你妹妹都需要你照顧。”
錢大娘這話說的沒錯,如今事情鬧成這樣,牛家莊和大溪溝已經是死敵了。
萬一那邊真被逼急了,抄傢伙來幹仗,那老錢家最好是能抱成一團。
這時候誰也不能離開家,錢大娘站起身,將院門兒關緊,門窗也都上了栓,回來時,還將家裡能用上的鋤頭鎬把和鐮刀,都拿了來。
感受到三個孩子的疑惑,她苦笑著搖搖頭,說起了一樁血腥的往事。
大概十六七年前吧,大溪溝和別的大隊因為引水的問題一直談不攏,這期間,兩個村子的年輕人起了不少衝突。
很快,小衝突又引發了大矛盾,在一個夕陽如血的傍晚,兩方人馬終於還是抄傢伙打在了一起。
那場面,真是慘烈極了,錢大娘現在還清楚的記得,隔壁家的小孩兒被人一鋤頭鋤掉了半個腦袋,她娘抱著就剩下半拉臉的孩子哭,不肯躲回家去,結果也被人砍斷了胳膊。
那時候的司法系統比現在還要混亂很多,村子基本上都是自治,像一個個小國家那樣獨立,但凡有衝突也像舊時候打仗似的,不拼個你死我活絕不罷休。
雖說現在已經好多了,可有些記憶和恐懼已經刻進了靈魂深處,總能在相似的事情發生前,提醒人們保持警惕。
這也是為什麼李祖富趕一大早就去公社的原因,這事兒越快解決就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