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小白石村。 還不到四歲的李樹,第一次跟著母親學習如何幫助哥哥翻身、喝水、餵飯。 “先把哥哥的頭抬起來,抬高點兒~對,你瞧哥哥多乖,他知道小樹在照顧他,正瞧你吶。” 午後的暖陽鍍在母親身上,她微微笑著鼓勵動作笨拙小心的兒子。 溫柔、美好,世間一切讚美的詞彙都不足以形容這一刻。 大概也就是從這時候開始,李樹對“家庭”有了執念。 吃不上飯沒關係,捱打被罵也沒關係,只要能和媽媽和哥哥在一起,這些都可以忍受。 只要還有家人,就是不幸中最大的幸福。 時間一晃,就過了五年。 他長高了,也懂事了,只要他在家裡,他爹就不大會打他母親和哥哥,奶奶也不敢在他面前罵的太難聽。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李樹也堅信自己會一直保護母親和哥哥,直到他足夠有能力帶她們離開這個地方。 離開這個狠心的瘸子!和嘴毒的瞎子!一家三口單獨過日子。 他開始拼命的幹活,七八歲的男孩子正是貪玩的時候,可李樹從來不和隊上的其他孩子一起摸魚、掏鳥蛋。 而是早早的,就用瘦弱的肩膀扛起了生活的重擔。 白天上工下地能幹多少幹多少,晚上回來還要在院兒裡靠著月光照明,編揹簍竹筐掙錢。 他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母親,所以從來沒有覺得辛苦。 可母親卻死了。 八歲那年,正值搶種最忙的時候,李樹埋頭扎進地裡就沒抬起過頭來,直到有村民來拉他,他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等他瘋了似的跑回家,母親的屍體已經被打撈上來抬進了自家院兒裡。 所有人都說她是不小心掉下去的。 所有人都在幫著掩蓋殘忍的真相。 哪怕人都死了,他們也不願意放下面子,說一句真話。 每年水庫裡淹死的女人那麼多,老的少的,生下了孩子和還懷著孕的,難道全是不小心掉下去的? 看著整整齊齊擺在炕上的毛衣,這是李樹生平第一次如此接近死亡。 那個深愛著自己孩子的女人,那個盡心盡力為家庭付出的女人,被迫不小心掉進水庫裡,淹死了。 母親的死就好像一粒沙子掉進了土堆裡,於其他人的生活並沒有什麼影響。 大家該幹嘛幹嘛,工分還得掙,自留地還得種,日子還得過。 只是這之後,李樹幹活更加賣力了,照顧哥哥的責任也全落在了他一個人肩上。 剛開始還好,他早晨出門上工幹活,晚上坐在窗戶下面編竹條,得空就和屋裡的哥哥說說話。 只要還能聽見哥哥嗚嗚回應兩聲,他便感覺一天的勞累都被撫慰乾淨了。 又能鼓起勁兒來,繼續新一輪的勞作。 只可惜,即使是這樣的日子,也沒維持多久。 原因是,他爹和他奶奶又看上了大隊上剛死了男人的馬寡婦。 為了娶她進門生兒子,倆人幾乎使盡了渾身解數。 幫幹活、給糧食還不夠,對馬寡婦說的話也像最高指示一樣聽話照做。 癱子留著沒用處看著都膈應人?沒問題,那就弄死丟掉。 每一回馬寡婦拿李樹哥哥的病來擋著不肯結婚,擺子李和瞎眼老太太就會回家商量一出新的殺人法子。 捂死、毒死、燒死,扔進井裡、丟在山上、推到河裡····。 他們緊著害人,李樹緊著救,一家四口鬥了四五年。 為了個花寡婦,和虛無縹緲的後代子孫,對自己親生的孩子趕盡殺絕。 這世界有時候魔幻的,李樹都想笑。 一個為家為子操心勞力的好女人,被逼的只能去死。 一個心狠嘴毒,光會拿話糊弄人,為了點兒糧食和勞力鬧著要一個癱子去死的寡婦,不僅吃好喝好還有人伺候。 就連這個家也是畸形的,有媳婦的時候糟踐,沒媳婦的時候著急。 有後代不好好教育,沒後代又要想破腦袋。 這樣的日子根本看不到頭,李樹甚至想過乾脆揹著哥哥離家出走算了。 哪怕是在山腳下隨便搭個棚子,也比待在這家裡安心些。 只是還沒等他付出行動,他就出了事,腳滑掉進了河溝裡,一路被衝到了大溪溝村。 雖然弄的滿身是傷,但也正是因為這次落難,才讓他遇到了命中註定的另一個家人。 秦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