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水湖,其實已是洪荒時期的舊稱呼了。如今的天君即位後,請了幾個半吊子天師在天庭算了一卦,說此名犯凶兆。天君便邀我父君去不論山拜謁,順便為泗水湖取個易上口的名字。
父親乘旭炎劍御風上了九天,千里迢迢趕去不論山。
於是便有了“絕神城”。
許是有些遺傳因素,我同父君一樣愛劍深入骨。從乳臭未乾的黃毛小兒時起,我就偏愛跟在父君身後觀他舞劍,順便求他賞把劍於我。他一位堂堂罕見的上神師,也招架不住我沒日沒夜嬌滴滴的乞求,在藏天閣裡取了把親自鑄成的劍贈予了我,名曰懸鳴。
我閉眼站好,雙手掐了個訣。懸鳴劍應了召喚,從九天之上由虛變實俯衝直下,撞開了雲層,嗡嗡嘶鳴著現了身形。
盛卿意待劍安穩下來,一隻手拎著我的衣襟,一隻手緊緊攥住琉璃球。我乖乖跟著盛卿意,準備領著花緣上劍。
花緣卻道不必。
“無需載我,來去我自有辦法。”
我回頭看盛卿意,見他頷首,便彎腰與花緣互相作了揖,算是短暫地訣別。
茫茫雲海間,難得自在的時光稍縱即逝。
“到了。”
我隨著盛卿意手臂所指的方向遠遠看過去,入目是一潭極藍到透黑的死水,周圍景物破敗不堪,湖裡更是不見一點生命跡象。
花緣竟趕在我們前抵達了。
我揮手招呼她過來,卻得不到半分回應。再回頭一看,身後也是空無一人。
我心裡咯噔一下,暗道不好,我竟傻乎乎地忘了這樣重要的事!
天君命父君擬好名稱後,先通知仙界各山脈的大小神仙,稍後差禁軍去了一趟泗水湖,強將湖下牢獄裡生了靈智的舊招牌拆除,安上了新牌。
被迫改名為絕神城城主的眾墮仙領頭名為孟齡,空有姣好的面容卻配著一副蛇蠍心腸。
她自是十萬個不願意,甚至為此動員起義,誅殺了一名神使。
後來孟齡當著眾神立了誓,詛咒我父君一脈生生世世困死在泗水湖的幻境裡,永遠不得生路。
那我眼前便是所謂的幻境了。
我朝著東徑直往前走,半空中不知何時懸掛著兩個太陽,一個從西邊落下,便有另一個從東邊升起,如此迴圈往復,不滅不絕。
溫度隨著兩個太陽的更替開始飆升,眼前所見之物紛紛模糊起來,喉嚨裡像是塞了一把滾燙的鐵鏽般乾渴萬分。
直到我遠遠看見了一個黑影。
“盛哥哥!”我心裡歡喜極了,但理智告訴我這不過海市蜃樓似的空歡喜,更是一個請我入甕的陷阱,一場專門為我而設的劫難。
那個盛卿意又聾又啞,分明聽見了我的呼喊,硬是不回頭看我一眼。緊接著,我聽見了柏笑晴清脆的笑聲。
她道:“盛哥哥如今是我的夫君了,自然要與別的狐媚子撇清關係。夫君,您要是願意,就拿上這把劍吧。”
我眼睜睜看著柏笑晴從身後揹包裡取出一把劍,定身一看,竟是懸鳴!
我恍恍惚惚間聽見了父君的聲音,對著母親說:“晏桃那丫頭,性子強硬,又愛班門弄斧,胡亂猜測引人厭煩。你我要不是實在無奈,哪會養上這麼一個女兒!”
母親也皺著眉頭回他:“我也拿她沒法。姬離不願與她交友也就算了,她倒好,一個閨閣家女兒的臉面都不要了,上趕著討別的男人的嫌。”
是嗎——我努力告誡自己這不過是一場空夢,醒來了一切都不會作數,但眼眶裡忍不住一陣溼熱。
“我的乖乖!”
我蹲在地上,暈暈乎乎間聽到一個陌生的聲音。
“主人,”它說,“我來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