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梁都像一個生態園,中間是沙棗、白楊,縱橫交織,外圍是紅柳、毛條、梭梭、花棒等。八道沙北頭,陳家聲領著幾個老漢正在壓沙,每年這個時間,他們都要用大量的麥草壓沙,只有將沙壓住,才能在次年種樹。
林雅雯興致勃勃地朝陳家聲走去,到了跟前,親切地喚了一聲“陳爺”。陳家聲頭也沒抬,沒聽見似的。林雅雯又喚一聲,心想老漢不會衝她耍脾氣吧,就見陳家聲扛起鐵鍁走了。
王樹林剛要喊,被林雅雯止住了。林雅雯把目光對準胡二魁,她也懷疑是胡二魁從中作梗。胡二魁被林雅雯看得不好意思,扯起嗓子喊:“縣長跟你說話哩,聽見沒?”
胡二魁不喊倒好,一喊,幾個老漢全都扛起鐵鍁,走了。
當著這麼多記者的面,林雅雯有點下不來臺,尷尬了好一陣子,才跟王樹林說:“我們先回鄉上吧。”
往鄉上去時,林雅雯心裡感慨,陳家聲變了。跟沙塵暴前相比,他老了許多,頭髮白了,臉上的愁雲密了。
老漢心裡有事啊!
前陣子,林雅雯找過他兩次,一次是在救災期間,林雅雯問他需要什麼,老人猶豫半天,說:“我一個死老漢,要啥,啥也不要。”說完提起鐵鍁走了。鐵鍁是老漢一年四季不離手的工具,在沙灣村,據說八老漢這些年栽樹用廢的鐵鍁能拉一三馬子。八道沙一共有八道沙梁組成,總共面積有二千多畝,是沙湖縣最大的一道防護林。這些年省裡市裡的領導一到沙湖縣,都要上這兒看看,有不少詩人作家還專門為它吟詩作詞,它幾乎成了沙湖縣的代名詞。林雅雯望著有點孤獨有點傷心的老漢,心裡很不是滋味。說實在的,她對老漢的敬佩是由衷的,發自肺腑的。她甚至想,有朝一日一定要拿出些錢,讓老漢四處走走,看看這大好的世界。二次去看他,是在打聽到他兒子陳喜娃的訊息後。據市公安局的同志講,陳喜娃是個硬骨頭,到現在還一口咬定啥都是他做的,人是他打的,推土機也是他燒的,問他為什麼,他就一句話:想打,想燒。公安局的同志反覆給他做工作,要他實事求是,是他做的就是他做的,不是他做的千萬別往身上攬。陳喜娃居然惡狠狠說:“你們抓來不就是想定罪麼,定好了,要殺要剮隨便,我陳喜娃要說半個不字,就不是沙灣的人。”
不知為什麼,林雅雯私下裡很想把陳喜娃保出來,老人一共三個兒子,兩個上了大學,都在外地工作,想請他到城市享清福,他就是不去,硬是守在這個沙窩窩裡,一年四季護著他的八道沙。那次她跟陳家聲提過這事,沒想剛開口,就讓老人擋回去了:“他犯了法,該咋咋,我救不了他。”老人的脾氣倔得跟牛一樣,林雅雯怎麼說,老人就是不願意跟她去公安局。說到後來,老人臉上掛了淚,那張被太陽曬得油黑髮亮的臉上一旦布了淚,便讓人不忍目睹了。林雅雯背過身子,悄悄抹了把臉,她知道老人是在賭氣,按說陳喜娃是不會做啥出格事的,一定是看著那一片林子,傷心,才跟著起鬨,沒想卻把禍闖大了。市公安局調查了多次,沙灣村的人全都一個口徑,大夥打的人,大夥燒的推土機。公安局也很被動,案情到現在都沒進展。
女縣長 第二部分 第四章 筆桿子有本難唸的經(14)
那次林雅雯離開時,老人突地掉過身子,目光穿過密密匝匝的紅柳叢,問:“林縣長,聽說你要把沙灣村的人搬走?”
林雅雯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她盯著老人,半天后問:“你願意搬麼?”
老人艱難地搖搖頭,又低頭平地去了。沙塵暴將厚厚一層黃沙捲進了林地,老人得想辦法把沙弄出來,不然,樹會幹死的。
採訪組在胡楊鄉臨時召開會議,研究下一步工作怎麼開展。會上林雅雯針對村民表現出來的牴觸情緒,毫不客氣地批評了胡二魁,胡二魁顯得很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