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嗎?
妹妹說沒有,可能還要晚幾天。
小輝只比我小一歲,是我大舅的兒子。我小的時候,大舅還是他們村的電工,家境很好,再加上中年得子,對小輝很是寵愛。
後來,因為大舅不務正業,整天騎著輛破腳踏車,五鄉六村的賭博喝酒,有時大半個月不著家,最後,家敗了,欠了一屁股債,家裡的幾畝地都是舅媽自己一個人操勞。
當他們村都住上了紅磚瓦房甚至有的已蓋上了二層樓看上了彩電時,大舅家卻仍住在土坯房裡,看一臺十四英寸的黑白電視。
家境的衰落,讓小輝養成了沉默寡言的性格。
我上高二那年,小輝在鎮上上高一,舅母不得不外出打工,臨走之前,她給了小輝二百塊錢,讓他在家買菜和學習上用。
舅媽不識字,而且都四十多歲了,在上海待了一個月也沒找著活,只能回家。
到家以後,舅媽問小輝,錢還剩多少。小輝看了看母親,說,都花完了。
舅媽很生氣,因為有人告訴她小輝經常到鎮上的遊藝廳打遊戲,舅媽打了小輝一頓,小輝什麼也沒說。
快過年了,大舅不敢回家,因為來家裡要賬的人一波波的。臘月二十六,早上才吃過飯,村裡代銷店的老闆娘就過來了,她對舅媽說,大妹子,你看快過年了,小輝他大從俺這賒了兩百多塊錢的煙…。。
舅媽不知該如何是好,家裡真的是沒錢了,連年貨都沒辦呢,但是人家要賬的明顯擺著一幅不還錢就不走的姿態。
就在舅媽窘迫的連死的心都有了的時候,小輝不聲不響的從貼身兜裡掏出二百塊錢母親。
要賬的走後,舅媽問小輝,錢是從哪來的。
小輝說,這錢就是你給我的那二百塊錢,我一分錢都沒捨得花,但是又不敢讓阿大知道,要是他知道了,肯定要走賭錢了,本來是留著過年用的……
那天上午,冬日的陽光斜斜的照進院子裡,舅媽坐在院子裡哭了一上午,小輝悄無聲息地蹲在旁邊,撿根枯樹枝在地上畫來畫去,心中一片淒涼。
那個年過後,小輝就輟學了,小輝一開始去了常州,在一家服裝廠裡當學徒,管吃管住,沒有工資,等學滿一年後,才成為廠裡的正式職工。小輝學的是機工,從早上七點一直到晚上十二點,都坐在縫紉機前,彎著腰趴著。
兩個月後,小輝實在熬不住了,瘦高的他都有些駝背了,他姐姐又給他找了個活,跟一群搞水電裝修的,一邊學,一邊幹。小輝那時才十六歲,因為小,經常被欺負,他從不跟家裡說,怕母親擔心。
但是一個多月後,我家裡突然接到小輝的電話,是媽媽接的,在電話裡小輝哭著說,姑姑,我的眼睛看不見東西了。
媽媽嚇壞了,趕緊問他到底怎麼了,但是小輝就一個勁的哭,什麼都不說。
第二天,媽媽就到常州把小輝接了回來,媽媽告訴我,一見到小輝,她就哭了。小輝躺在陰暗的租屋裡,蓋著一床露著棉絮的薄被,頭髮又長又髒,眼睛腫得只能看見一條縫了。小輝不懂焊接,但是那一夥人非讓他去焊,結果把眼睛閃壞了。
小輝回到家後,只休養了兩個星期,又出去了。
這學期阿媽來看我的時候,聽她說,小輝談戀愛了,那女孩也是廠裡的,是本地人,比小輝大三歲,對他特別好,像姐姐一樣疼他。一開始我很高興,給小輝打電話,說,你小子行啊,走到了你表哥的前面了。但是小輝卻很憂鬱,他說,表哥,我估計俺媽是不會同意的。
我很不為然,我是一個崇尚自由的人,一個人為什麼不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別的人,即使是自己的父母,也沒有理由干涉。但是我太過於天真了。
臘月二十四,我們那地小年,祭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