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要殺人才笑,還是因為有人見了他的笑他才殺人。
赫九霄坐下,不置可否的臉色,對他這番說辭沒有反應,別人怎麼說,似乎從不介意。
方才他聽見赫千辰說的那些話,關於毒人心,關於那個死人,知道檀伊公子就是赫千辰,他也就知道檀伊公子好潔這種說法的由來,如今在世上,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他好潔的原因。
小竹走進來,沏好了茶,擺在赫千辰手邊的還是他自己帶來的茶具,給赫九霄用的是秦戰準備的紫砂杯,看了一眼對坐的兩人,又去捧出了洗好的衣物,準備還給他。
“下去。”赫九霄忽然開口,沒去看擺在手邊的衣衫,那態度儼然便是此地的主人,好似他說的必定要遵從,不可違逆。
赫千辰看了他一眼,對小竹點頭,即便再怎不麼不甘願,白衣小童也只能退下去了。
兩個人對坐著,沒有說話,靜默無聲,長長久久的靜默裡,彷彿他們兄弟二人沒有分別過,看到面前的人,他們都會想起過去,兒時的記憶,有時並不是那麼容易忘記,尤其,當那段記憶與眾不同,充滿著難以磨滅的印記的時候。
“看到你還活著,我很高興。”說話的是赫九霄,他說著這句話,臉上卻無論如何看不出高興的表情來,尋不到喜悅之色,那雙妖邪似的眼注視赫千辰,眼底還是寒意,但用小竹的話來說,又和對著別人的寒意有所不同,赫千辰看的出其中的血。
那雙結了冰寒的眼眸底下,其實全是翻騰的血煞之氣,就像他們的爹一樣,“我也以為,我本該死了。”
淡淡的答,說著這句話,說話的人神情不變,沒有了第一次聽到赫九霄叫他千辰之時的起伏波瀾,就如一潭水,激起漣漪之後終會恢復平靜,恢復了平靜,他就還是那個千機閣的檀伊公子,那個遇事沉著冷靜,如雲如月,讓人摸不著看不見他的心思的檀伊公子。
赫九霄不語,十八年的歲月,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足夠一個孩子長大成人,千辰長大了,他也一樣,可他們兄弟之間從來都沒找過對方,他隨著赫千辰一起望向窗外,如同凍結住妖色的眼,在光下的顏色比常人淺淡,冷冷的閃光:“你避開我,是因為還記得當年的事,當時你五歲,想必都還記得。”
赫千辰霍然轉頭看他,“我已忘了。”要是不忘,他怎麼成為檀伊,怎麼能留在千機閣。
“你若是忘了,我叫你之時你不會失態,之前也不會有意處處避開可能遇見我的地方,千機閣閣主要找一個人不難,要去赫谷,也不難。”赫九霄冷冷的說,話音裡沒有指責或是其他的什麼,只是陳述。
赫千辰笑的嘲諷,“我去赫谷做什麼,我已不是赫千辰,自從當年被親生的爹命人抱走,我就不再是赫千辰了,他要我死,我沒有死,我只能成為檀伊,這是個稱呼,而不是名字,你懂嗎?”
赫九霄不懂,他對很多事都不感興趣,當然更不會去了解千機閣內部的事,他也不知道“檀伊”是不是還有其他的含義,他看著他的弟弟,皺了皺眉,“檀伊如何,千辰又如何,你還活著,還不夠嗎?”
也許對他的這位兄長來說,活著確實已經夠了,赫谷就是那麼一個地方,只要活著,就已知足,赫千辰吐了口氣,“是啊,我還活著,一個本該被送走,被殺死的妖孽,如今還活著,我應該慶幸是不是?倘若他還沒死,便會要我死。”他說的這個“他”,是他們的爹。
赫九霄冷哼一聲,“什麼妖孽,那是他……”
“他是病死的,你沒有救他?”赫千辰打斷他的話。
赫九霄沒有回答。
“你沒有救他。”這一次,赫千辰很肯定的說。
他不確定自己說出這句話的同時,赫九霄是不是笑了一笑,那笑掠過眼底,陰暗的就似一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