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定侯府很大, 亭臺樓閣與石山池塘倒也有,只不過比起唐府的極盡豪奢, 瞧著簡樸了些。庭院中栽的不過是桂花和合歡這些常見的樹,府裡得臉僕婦的穿戴也很簡素。
已經入夜, 府中管事僕婦打著燈籠, 帶了幾個年輕媳婦四下裡巡視。這些管事僕婦見到張嬤嬤帶著她這個臉生的美人, 並不表現的怎樣驚奇,也沒有多問,只是笑著道了個萬福, 說:還忙著查賭和煙火,待會兒二門那邊也得上鎖,就先走了。
這一路上雖說看見的人和事少,但卻能品度出點東西。
這秦氏果真是個了不得的女人, 怨不得能得到太后的歡心。無論在貴門亦或是小家,家風一定得立起來,像是夜裡聚眾玩賭這樣的事, 一點也疏忽不得,秦氏能十年如一日的緊抓,可見是個重規矩勝過重情面的人;榮家而今如日中天,奢靡些倒也無可厚非, 但府中如此節儉,不論是真心還是刻意做給外面那許多雙眼睛看的,美名已經出去了,這般看來,這女人的確是有手腕的。
想到這些,沈晚冬不禁搖頭笑了笑。
若是戚夫人不幸早死,安定侯將秦氏扶正也不是不可能,人家兒子有,名聲有,府裡威信高,還得太后喜愛,想來當侯夫人不會有什麼太大的阻力。這種女人活的太清楚,明白自己要什麼,一步步一年年逐漸實現,所以只要是擋在她前面的人,怕是最終都會被她踩在腳下碾死。想來戚夫人能活到現在,大約和她生不出孩子有點關係吧。
一陣冷風吹來,沈晚冬不禁打了個寒噤。這位秦氏是真的厲害,十年前的名聲不比她這條冬蛇強到哪兒去,能走到如今這步,運氣是一回事,心計手段怕才是主要的吧。
哎,她如今雖說認下了小叔,可總覺得心慌。
沒錯,小叔權傾天下,犯不著像吳家父子還有章謙溢那樣算計她這樣一個弱女子,更不會圖她什麼;是,小叔是對她很好,可誰又能保證以後會不會就淡了,那她如今囂張惹下的債,會不會被債主千百倍的討回來。
再者,小叔的那份陰沉、霸道也讓她惴惴不安。
她是不記得當年與小叔一起生活的點滴,可卻記得父親曾說過的那番哀傷「令冬」非要去報仇的怪話,更記得父親生前數度帶著妻女搬家,像是在躲什麼。沈家只有堂哥這一個男子了,按說長輩應當悉心扶持才是,可父親縱使滿腹的五經六藝,也未曾教過堂哥讀書,由著堂哥去種地受苦。
一切的一切都讓她心慌,什麼天大的仇能讓小叔甘心絕後當太監,能讓堪當宗師的父親甘願晚年窮困潦倒,這裡邊的隱秘太不簡單了。
小叔如今是手握重權,可難道就沒有登高跌重的一天麼?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她和麒麟又該被如何千刀萬剮呢?
再看榮明海,這個人也不簡單。什麼都不說,但什麼都知道。戚夫人究竟有沒有懷過孕,他難道心裡就沒點數麼。為何要忍,為何又寧願得罪何、曹二人也要把她這條禍水冬蛇救下來?若是真替夫人遮羞,當初為何不選擇沉默,暗中看著大先生把她毒死,豈不是一了百了?
榮明海一定在心裡謀算著什麼,並且成竹在胸。但有一件事彷彿在他的意料之外,那就是她居然是唐令的侄女。
這個身份是她的一個靠山,也可能是她後半生的一個轉機。
沈晚冬一想到這些就頭疼,她太需要有個明白人告訴她接下來怎麼走。這個人絕頂聰明,既不是唐令的爪牙,又不依附榮明海,會站在她的利益指點她。
章謙溢,怎麼居然忘了他!
沈晚冬心裡一喜,章謙溢對她的往事和她這個人可謂瞭如指掌,與她的關係「非常」,在關鍵時候會冷靜且絕情地選擇利益,所以,這個明白人就是這頭畜生。
不知不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