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都是往膚淺表面的說,如今見鍾萃讀的卻是論語,在徐嬤嬤心中那便全然不同了。這宮中后妃,說是都會讀書寫字,其實也只是讀過幾本詩書,懂些規矩罷了,連真正讀完三百千啟蒙的都難,何況還讀到論語這種高深的去了。論語讀通透了,都是可以下場了。
讀書認字會叫人讚美一句,讀得好是會叫人由衷欽佩的。
鍾萃順著看了眼,乖巧的抿出一個笑,輕輕頷首:「只是隨意讀讀罷了,算不得什麼。」
「小主過謙了。」徐嬤嬤昨日還覺得這鐘小主模樣同那前朝蘇貴妃相似,心中略有些不適,如今見她這副乖巧安靜的模樣,心裡那些不適頓時散了去。這鐘小主模樣雖瞧著相似,但一身氣度純善端莊,哪有那蘇貴妃半點嬌弱不堪。
正說著,徐嬤嬤跟前兒的侍監匆匆跑了進來,在徐嬤嬤耳邊壓著聲:「徐嬤嬤,前殿傳來訊息,說陛下今兒大發雷霆,朝中數位大臣被斥責痛罵,若不是彭範兩位太傅攔著,只怕陛下要叫拖出去打板子了。」
今日正是大朝會,文武百官都會上朝。大朝會撥冗繁複,平日陛下只會召了內閣和六部商議朝中事務,輕易不開大朝會。
徐嬤嬤下意識看了眼鍾萃,見她微微低著頭,肅著臉:「怎麼回事?」
侍監道:「說是朝中大臣請立後和龍嗣引起的,還有大臣提議叫陛下過繼宗室子,以延綿血脈,陛下便當朝發火了。」
陛下自是該生氣的,陛下膝下又不是沒有子嗣,過繼宗室子來算甚?須臾,徐嬤嬤又回了神兒,聽出這話另一層意思:「陛下不知小主腹中懷有龍嗣?」
徐嬤嬤看向鍾萃,鍾萃茫然看向她。
承明殿外,跪了一地的朝中大臣,殿中,彭範兩位大臣還在極力勸說:「陛下息怒,切不可再大動干戈了,若是再罰下去,只怕真會惹得朝臣非議了。」
淑妃之事一下旨,不止宮中傳遍,連宮外都傳遍了,議論紛紛,今日上朝,大臣們便請旨立後,甚至說出了過繼宗室子的話來,惹得天子大怒,文臣御史向來頭鐵,陛下越惱,他們越是堅決的細數起陛下在位的不是。
不立中宮後位,後宮至今無一子嗣。這每一條都能叫他們恨不得說上三日三夜的不是來。
兩位太傅自是不贊成過繼宗室子的,只要如今後宮中有了皇子皇女,朝中過繼的聲音自是停下。在兩位太傅看來,陛下處置淑、賢等后妃還是早了些,不如等中宮入宮再行處置,由中宮處置嬪妃,中宮便自然在宮中站穩了。
如此徐徐圖之,總是比這般大刀闊斧更好,朝臣們也不會同時請旨陛下立後,他們也能更大的挑選一番。如今外邊朝臣相逼,總是會再上表諫言,尤其那御史一脈,早就對陛下不立中宮之事百般挑剔。何況後宮接連數位嬪妃出事,卻無子嗣誕下,御史自是會抓住這點。
聞衍不悅的坐在御案後,臉沉若墨,幾乎咬牙蹦出話來:「息怒,朕要如何息怒!他們到現在還跪在外邊威脅朕呢,簡直是豈有此理!朕若是不做出決斷來,他們是不是還要以死明志,朕倒是想看看,他們是要如何以表忠心的!」
兩位太傅臉色一變:「陛下!」
聞衍抬了抬手。他登基十載,誅殺數位兄弟,朝臣無一敢質疑,倒是這幾年他好說話了,這些朝臣便以為他熄了脾性,以為當真能威脅到他頭上來了。身為天子,一語乾坤,又豈能容忍有人威脅到他頭上。
該何時立後,挑選何人為何,聞衍心中自有籌謀計算,容不得他人指點妄言。
外邊,聲嘶力竭的聲音傳了進來:「陛下!老臣為官三十年,今日不得不說一句,先帝啊,你看看吧,自你走後,這大越已經…」
外邊的聲音被些微動靜打亂,殿中,聞衍臉色徹底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