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常在跟鍾琳是閨中好友,兩人原本是約定好了一起進宮的。
進宮選秀前一日,鍾琳卻突染惡疾,周常在也是出宮後才聽說,還特意登江陵侯府去看過。以鍾琳的樣貌和品行,周常在相信鍾琳是肯定能入宮的,不料入宮的變成了江陵侯府庶女,周常在維持著大家閨秀的風度,卻難免對鍾萃不喜,認為她搶了鍾琳的入宮名額。
鍾萃庶女出身,天然就在這些嫡女面前矮一頭,提及到鍾琳,鍾萃心裡一緊,她抿了抿嘴,垂下眉眼,細聲的回答:「四姐姐已經醒了。」
回完話,鍾萃咬著牙,竭力與周常在平視。
鍾萃膽子小,低頭低慣了,這是兩輩子的習慣,早就成了她的下意識,也正是因為她這副怯懦的模樣,叫人笑話了兩輩子的上不得檯面。書上都說了束帶矜莊,徘徊瞻眺,衣裳要穿戴齊整,行為舉止要從容不迫,她不是嫡女們肆意張揚,日日受禮儀薰陶,只能再三在心裡提醒自己不要露怯叫人看不起。
周常在微微一笑:「她醒了就好。」
與此同時,另一道聲音在鍾萃耳邊隨之響起。這聲音裡帶了幾分惋惜,與現在的感懷不同,足足的為鍾琳著想:【有什麼用呢?鍾家庶女都入宮了,以後她就只能為臣婦了,要不是這惡疾,以鍾琳的才學氣質,這宮裡也是有她一席之地的,可惜了…不過這鐘五不是說只有一張臉生得不錯,性子卻有些古怪麼,愛躲角落,不敢看人呢,現在看來倒也說不上,鍾琳還曾問過我如何同庶妹相處呢,也就只有她才這般好心關心一個庶女,問我,我哪兒知道的,總是嫡庶分明,尊卑有序就是。】
正是年輕貌美的年紀,曾抵足同眠,分享過彼此的秘密,最是親密無間,對鍾琳所言,周常在毫不懷疑。
原來共同流著鍾家血脈的堂姐從前是這般看她的麼,覺得她古怪,鍾萃哪怕早就知道鍾琳表裡不一,心裡卻仍難過了一瞬,這情緒來得快,走得也很快。
她早就過了抱著被子哭的年紀了。
周常在得了訊息便準備走,已經站了起來,目光卻瞥見窗前書桌上擺著的大字,周常在目光一凝,很是不可思議:「你會寫字?」
【鍾琳不是說她們江陵侯府只有嫡女才會請夫子來教導麼?】
大字鍾萃都寫了好幾個月了,每天都要練好一、二時辰的,鍾萃輕輕點了個頭。
周常在忍不住問:「那你會認多少字了?」周常在很快想明白了,鍾琳突染惡疾,鍾蓉落選,鍾萃一個庶女進宮,江陵侯府上下明知陛下的喜好,自然會教鍾萃認幾個字的。不過從選秀到入宮也才兩個月,能認得百來個字也算不錯的了。鍾琳心腸好,連家中這些庶妹也惦記,如今她未能進宮,想來在宮外也惦記著的,忍不住說:「你要是有不懂的,可以問我。」
鍾萃眼一亮。
在侯府的時候,夫子教的跟三哥鍾雲輝教的不同,三哥學業也重,鍾萃怕麻煩他,萬一三哥覺得她不懂事不教她了,她就學不了知識了。從她啟蒙讀三百千,甚至到現在的增廣賢文,鍾萃一直都是一個人學,她心裡早就想有人跟她一起探討一番了:「多謝周常在。」
鍾萃朝她福了個禮,把自己最近讀的增廣賢文拿出來指給她看:「我最近正讀到這裡,當時若不登高望,誰信東流海洋深這裡了,我讀得慢,常在你們論語都讀完了,我還在這裡呢,常在你看,這裡的東海指的是哪裡?」
這句話的意思是當初若不登上高山眺望,又怎知道東海波瀾壯闊,鍾萃曾經讀過好幾個典故中都有記載東海的句子,對東海之地十分好奇。對於讀書學知識,鍾萃曾經只是想要不當文盲,改變處境才學的,是帶著母的而學的,但現在讀書,她完全沉浸在了這些字裡行間,如痴如醉,彷彿在讀書學知識裡,就已經跟隨著書上的知識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