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這滿後宮中,也只有鍾氏才當得起楚楚可憐了。聞衍放開了她,退後了一步,他方才攜雷霆而來的那幾分不經意洩露的怒火頓時收斂了起來,負手而立:「是朕。」
離了永安宮給後,聞衍心中的怒火併未熄滅。從新入宮的周常在,到入宮多年的,身為潛邸舊人的廢妃董氏,良妃,她們在面對他的時候皆是溫婉動人,一副全然對他信賴崇拜的模樣,處處為他,妥帖細緻,聞衍也從不懷疑她們對他這份真心。
在天子眼中,後宮的嬪妃必然是全身心都是信賴、愛慕,託付於他的,她們的貪婪,表裡不一,全都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慾,並非對他的心意有假,爭風吃醋的打壓她人,也同樣是滿足私慾,逞兇鬥毆,這是她們天然的性子,早前只是偽裝得好,同樣非是對他的心意有假,只是本性暴露而已。
不曾料到,她們伏低做小,溫柔小意,處處為他的表象皆是假的,嘴中說著只有朕,仿若朕是她們的命根,卻只是假情假心,只想利用他的恩寵爬到那中宮後位上去,為此不惜數載從不間斷的表露真心和孝順,如此算計,便是那戲子只怕都比不得。
聞衍心中越發惱怒,聞衍登基數年,所過之處皆是萬民朝拜,無人不是俯首帖耳,畢恭畢敬,滿心討好,她雖惱她們此等算計,但更覺失了顏面,仿若叫幾個後宮女子給嫌棄了一般,天子威儀顏面何等重要,這叫他如何忍得。朕莫非還比不得那一個後位?
何況,聞衍眼眸微眯,在這種越發惱怒之時他腦中便越是清明,彭範二位太傅自他年幼便教導他為君之道,恪守自持,教他要臨危不懼,泰然處之,聞衍想著這幾位嬪妃,她們或多或少都與這綴霞宮鍾氏有關。
周常在冒名頂替她的大字,董氏內務處的夾貨私帶,良妃的作弊經文,樣樣都有她牽扯在其中。
自她進宮,他後宮新進的嬪妃、太子府的舊人一一落馬,皆被拆穿真實面目,欺君罔上,滿口謊言。皆在欺騙於他!
良妃等人徒有其名,虛有其表,那這本就擅長楚楚可憐的鐘氏呢?她可也是朕看走了眼,還是如同前朝的蘇貴妃一般擅用這外表瞞天過海,心機深沉,連朕也同樣哄騙了去。或是她本就如同那蘇貴妃一般,使用手段揭穿她人,踏著別人,自此平步青雲?
他尚想著,鍾萃見他半晌沒有反應,摸索著拿了床頭的外衣披了,揭了被褥下床,她生得瘦小,在高大的聞衍面前盡數被他擋著,連看人都要仰著頭看他,鍾萃站了好一會,一陣冷風吹來,鍾萃身子抖了抖,忍不住伸出手在他衣擺輕輕拉了拉:「陛下?」
聞衍下意識扯出衣擺,又覺得自己反應過激,他堂堂天子,還怕一婦人不成?聞衍原本是對著鍾萃也有幾分牽連惱怒的,覺得若非是她,這後宮還如同從前一般風雨平靜,哪有連著有宮妃出事的,連累他也跟著操勞後宮諸事。
但不過須臾就被他按下這種想法,若不是接連宮妃被拆穿,他又如何得知後宮內務處險些被蝕成空架子,更不知這些得寵宮妃的真實想法,只要不是昏君,哪有想被人蒙在鼓裡的,他自然如此。
只天子顏面叫他無法彎一彎身段,甩了甩衣袖:「無事,才人繼續安歇吧。」他轉身大步踏出殿中,帶著楊培出了這綴霞宮。
鍾萃看著他的身影不見,目光中滿是不解,他盛怒而來,鍾萃原還在猜測自己是不是有哪裡做錯了事,惹得陛下這個時辰闖入綴霞宮,沒成想他又突然走了。
芸香幾個這才敢踏進房中,擔憂的打量她:「姑娘,沒事吧?」
尤其是芸香,她剛關上門,還沒走出兩步就見了陛下大步而來,那副盛怒的模樣叫她嚇得心驚肉跳的,差點癱軟在地上,現在才使得幾分力,到底又不敢進來,怕陛下對姑娘出了手,她要怎麼跟王嬤嬤交代。
鍾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