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肅清,哀家自是無任何意見,只莫要過界了去,對那些小錯小罰也莫要揪著不放,若是連一處石頭都不能礙於眼前,多年跟隨的嬪妃說廢便廢,這叫餘下的嬪妃們做何感想?她們又如何能不懼怕於你。」
從周常在開始,這幾月數位嬪妃或貶或罰,已經叫後宮有些人心惶惶了。太過或太優柔都不好,朝臣心中自有定論,皇帝後宮不穩,臣子家中也不敢再叫家中姑娘入宮選秀做妃。這得有個度。
「母后,朕是天子,天下臣民盡忠,敬重,甚至懼怕於朕,這本就該是如此,若天子不能鎮壓朝臣四方,不能叫天下臣民臣服懼怕,朕之帝位便如那燙手的山芋,會有無數人盯著,想分這杯羹。」聞衍自是不認同過於優柔寡斷的做派,他自幼習帝王之道,承幾位儒家名師之下,帝王皇權早已刻入骨中。
對著生母高太后,聞衍早早收斂了氣勢,怕她擔憂,含笑安慰她:「母后放心,朕心中有數,對犯錯的嬪妃按事大小劃分,若無大錯,不會嚴加懲治。」
便是如今他也是這般做的,如周常在等那般觸犯宮規的嬪妃,也只罰下禁足,各宮按位份的一應用度並未停止,每月送入宮中供她們享用。薛常在之事攀扯到淑妃頭上,聞衍原本並非想過多追究,便是淑妃替薛常在清理了窺探帝蹤的痕跡,聞衍也下意識替淑妃補足了理由。
但帝王天性多疑,在他生疑淑妃巧言令色後,聞衍頓時改變了主意。懷疑的種子若是一旦種下,片刻就能生根發芽,在心中猜忌。楊培追查過往期間,聞衍也曾在對待淑妃這多年的情分上有些猶豫,但此刻受太后一番話,倒叫聞衍下定了決心。
若是淑妃無過,此事自然揭過不提,若是淑妃有過,便也算不得他疑心慎重。有前廢妃董氏為鑑,叫真相大白倒也算一樁好事。
高太后聽罷,臉色稍顯柔和兩分:「罷,你知道就行,水至清則無魚,母后年輕時眼中也容不得一粒沙,如今年邁,想起從前,倒是有些感觸。」
高太后常年居住在永壽宮不肯踏出一步,聞衍心中孝順,見高太后一頭銀絲,面容也早已與他記憶中大為不同,心中驀然酸楚起來:「母后還年輕著呢,閒事可以同嬤嬤們說說話的,若是母后想念舅母們了,召了幾位舅母們進宮來同母後做個伴也是好的。」
太后孃家,天子母族高家人丁興旺,高家老爺子如今還尚在呢,只年事已高,已經不出府了,聞衍三位舅母與高太后年紀相仿,平日只逢年逢節才會帶著兒女媳婦進宮來給高太后請安。
高太后知道他一片孝心,便也不曾說甚,只含笑點點頭,又同他說了幾句,眼見天日不早,聞衍這才起身朝她見禮告退,帶著楊培往前殿去。
高太后坐了半晌,徐嬤嬤端了一碗湯水來,放到一邊,輕聲說道:「娘娘該喝湯了。」
高太后擺擺手:「哀家沒胃口,撤了吧。」
徐嬤嬤哪裡不知道高太后所想,「娘娘是擔憂陛下呢,不過老奴恍惚瞧著,陛下這多年來一應事務處置得井井有條,天下無人不臣服,娘娘該高興才是。」
高太后倒是勾了勾嘴,又瞬間隱去:「他哪裡是處置妥當,前朝之事哀家自是不用操心,可這後宮之事卻叫哀家不得不上心。」
帝王后宮,自古便不得安寧,為了往上爬,使出陰謀詭計手段之人無數,宮中如履薄冰,聞衍倒是從源頭上先定下了嫡女入宮的條件,又有他喜歡讀書認字的女子這話出來,叫送進宮的女子比之前朝更好一些。
他自以為提拔兩位份位,數位嬪位,叫她們互為制衡,便能保得後宮安寧,但天子對後宮嬪妃到底瞭解有限,不知人心易變此話,再是互為制衡,也有掩蓋在底下的骯髒被揭露的一日。中宮之位之所以重要,便是能直接壓制,不若他到底隔著前朝後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