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酒,兩人邊吃邊聊。不料隔壁包間傳來爭執聲,打斷了他們的興致。
“君子不器。此等均為奇技淫巧,雖頗有精妙之處,然於教化無所用,於治民無所用。偶爾為之,無傷大雅。長庚兄若以此為主業,墮入歧途,有傷君子風化。今年大比之期,以兄長之材,心無旁婺專攻八股,博個進士出身,豈不光宗耀祖。”
“女媧織麻為衣,我族始有遮羞,尊為螺祖。伏羲教民結繩,以作網罟,捕魚獵獸,嫁娶以儷皮為禮,又創制琴瑟教人造房,先民方有蝸居,以避風雨。倉頡造字,後人方可識文斷字,知禮儀。孔聖五經禮、樂、書、數、御並行,何謂於教化無用?愚以八股之害等於焚書,有甚於咸陽郊所坑者。天下讀書人,埋首破題、承題,揣磨聖賢的言行,變做了自欺和欺人技倆。”另外一個聲音激烈地反駁道。
朱由檢聽著笑了起來。在這八股橫行時代,雖然有不少人精通天文曆法,運籌算術等雜學的,但在士林無一不是把這些當做旁門左道。理學家也好,東林黨也好,齊楚浙黨也好,其下門徒皓首窮經,只用於研究八股文作法。此人不簡單,一眼能看穿八股取士的本質,單憑眾人皆醉我獨醒這份見識,就值得見上一面。朱德雍知他心意,便起身去隔壁請兩人一同入座。
朱德雍請了兩人過來,為首那位抱了個拳,朗聲說道:“在下涂紹煃,打撓兩位雅興。”朱由檢聽他聲音,便知是那勸喻之人。眼光落到後面那人身上,只見那人不過三十出頭光景,穿著平常,一雙慧眼卻是炯炯有神。忙道:“敢問足下高姓大名。”
“在下宋應星,多有叨嘵。”
“宋應星,你是江西奉新人氏?”朱由檢大喜道。“我讀過你的大作《天工開物》,裡面的的序言還依稀記得:天覆地載,物數號萬,而事亦因之,曲成而不遺。豈人力也哉?事物而既萬矣,必待口授目成而後識之,其與幾何?萬事萬物之中,其無益生人與有益者,各載其半。世有聰明博物者,稠人推焉;乃棗梨之花未賞,而臆度楚萍;釜鬵之範鮮經,而侈談莒鼎;畫工好圖鬼魅而惡犬馬;即鄭僑、晉華,豈足為烈哉?。。。。”原來朱由檢前世好讀古書,這篇序言寫得文彩斐然,早已背得爛熟於胸。
宋應星大吃一驚,半晌說不出話來。《天工開物》自己才開始動筆,只寫了七篇,除了好友知已涂紹煃外秘不示人。至於序言,還沒想好怎麼寫,眼前這人怎麼可能知道自己有此書,太匪夷所思了。所念的文章,立意清新,倒是頗合書意。
朱由檢暗道糟糕,一時興奮,沒曾想到這部書還沒出世,不小心鬧了個大笑話。暗笑自己孟浪了,心念一轉,自我介紹到“我是朱由檢,這位是府上大管家朱德雍。”
“信王?”兩人大吃一驚,慌忙整衣下跪。
朱由檢急忙扶起兩人,喚店小二新增碗筷,邀他們入席。兩人推辭著,就是不肯入座。連聲說道:“信王面前,哪有我倆座位。折煞小人了。”
朱德雍笑道:“今日信王微服出行,有幸遇著各位,自然是緣分。我等平輩論交,酒席之上不必過於拘禮,不然就太見外了。”兩人無耐,只得告了個罪,欠了半個身,坐在下首。
遇上這科學奇才,朱由檢兩眼放出光來。心裡有意將宋應星延入幕府,自然極力籠絡。當下學朱德雍樣子,換了茶水,也喝起酒來。幾杯下來,只覺得酒味甚淡,入口綿軟,不由得豪興大發。推杯換盞之間,說了些逸聞趣事,市井笑話,聊了會旅途見聞,兩人拘謹之心盡去,四人談得甚是投機。原來新帝登極,特開恩科。他們倆是今年赴京趕考的舉子,宋應星家貧,盤纏均由好友涂紹煃一人資助。今天無事,涂紹煃邀了宋應星,來名噪京都的柳泉居院喝酒,不枉來過京城一回,也有點勸進的意思,沒料到在這裡遇上信王。酒酣耳樂之際,朱由檢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