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好好活著,讓你的後世子孫永永遠遠記得李家的仇!生生世世給本宮牢牢刻在骨頭裡!絕不要放過李家人!任何一個李家人都不要放過!”
薛崇簡雖已經見慣了母親果決狠戾的手段,可是這般痛入骨髓,恨不得生食其血、生啖其肉的恨意,他還是頭一次見識,不由得嚇呆了。
太平公主見他這副模樣,便知他心中所想,不由暗歎一句“生子不類己”。
她一向肆無忌憚,這念頭也不過在腦中倏忽而過。
抬手在髮髻上摸索一番之後,太平公主將一隻碧玉簪子遞給薛崇簡:“這簪子,你放還到那隻金盒子中收好,權當本宮給你留下點兒念想。以後,就一代代地傳給你的子孫,讓他們記得,這世間曾存活過本宮,還有……上官……上官婉兒……”
說著,已然哽咽。
聽到“上官婉兒”四個字,薛崇簡猛然抬頭,難以置信地盯著母親的雙眼,又不可思議地看著那隻碧玉簪子。
難怪,這些年來,他見母親日日彆著這根再普通不過的玉簪子,又瞧著有幾分眼熟,卻原來……原來種種傳言都是真的?!
“母親,您和、您和上官昭容……”薛崇簡不敢再說下去,更不敢再想下去。
“不錯!我愛慕於她,她愛慕於我。”太平公主坦然承認,驕傲地揚起頭,似乎這是世間最自豪的事。
薛崇簡呼吸一窒:“可是、可是你們都是……”
“都是女子又如何?”太平公主睨著兒子。
薛崇簡被她目光中的危險意味嚇得不禁一哆嗦。
太平公主暗自嘆息,她的後代沒有一個像她,更不用說像母親則天大聖皇帝那般英明強悍,往日曾經的輝煌就這麼一去不復返了。
她頹然,心中晦暗一片:“早年間諸多不應該,本宮一生辜負婉兒良多,惟願來生相忘於江湖,她能得良人相伴,不再被我誤了終身……今世種種就都化作飛煙吧……”
說罷,淚如雨下。
“母親……”薛崇簡又是難過,又是心驚。他為自己的母親竟然愛的是女人而感到羞恥,卻又因自己身為人子不能替母親分憂解難而憂傷。種種情愫交織在一處,令他不知所措。
“崇簡,你來看。”太平公主咬破自己的指尖,將滲出的血珠塗抹在碧玉簪子上。
薛崇簡愣愣地看著上面顯出的一行字,吃驚地張大了嘴。
“您……您當真做此等想?”薛崇簡不敢相信,這還是他那英姿勃發、歡喜於榮華富貴的母親嗎?
太平公主淡笑:“崇簡,本宮榮華一生,尊榮鮮有人及,卻一輩子得不到心中摯愛……事到如今,累了,倦了,也……恨著,若不是李隆基逼死了婉兒……”
正說話間,忽然傳來斷斷續續的隱約哭泣聲。
太平公主難得有機會傾吐在心中壓抑了幾十年的情意,突被打斷,很是不悅。
“何人哭泣?”她怒目道,“本宮還沒死呢!哭什麼?”
死?
文晴的靈魂聽到這個字,大驚失色——
此時的太平公主是沒死呢,可自己已經死了!怎麼就糊里糊塗地鑽到了前世的身體裡?到底是如何到了這裡的?這是虛幻的想象還是前世真實的再現?
想著,想著,文晴只覺得頭痛欲裂,渾身上下都酸痠軟軟使不上力氣。她悶哼一聲,忽的睜開雙眼——
哪裡有什麼太平公主?
哪裡有什麼薛崇簡?
她居然又活過來了!
這裡是醫院,是病床上。
抬起頭是天花板和搖搖晃晃的吊瓶,耳邊是隱隱約約的啜泣聲。
誰在哭?
文晴費力地歪了歪頭,映入眼簾的是薛沛霖憔悴的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