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大廚房以外,還另有西餐廚房。但是我父親只愛吃西餐廚師做的洋點心,並不喜歡吃什麼西菜,也不喜歡用什麼刀叉。有的時候讓做鮑魚湯,都叫西餐廚房用菜碗盛來喝,既不用湯盤,也不用湯匙。這個西餐廚房,我父親很少用它,倒是我大哥、二哥請客時還用得多一些。
穿戴裝束和習慣嗜好
我父親的起居飲食,固然有一套刻板的方式,就是他的裝束、習慣、嗜好,也同樣是一成不變的。他在前清做官的時候,除了上朝要穿袍褂以外,到家就換上黑色制服。他這種喜歡穿著短裝的習慣早已形成,在彰德隱居時是如此,在中南海的時候也是如此,洪憲帝制時期也未改變,只有在祭祀祖先的時候改穿袍子、馬褂。他在夏天穿一套羽紗制服,冬天換穿黑呢制服。制服的樣式都是矮立領,4個暗兜。他所戴的帽子,夏天是“巴拿馬”草帽,冬天是四周吊著貂皮、中間露出黑絨平頂的黑絨皮帽。帽子前面正中鑲著1塊寶石。他所穿的鞋,夏天是黑色皮鞋,冬天是黑色短筒皮靴。靴內襯有羊皮,靴的兩旁嵌有兩塊馬蹄形的鬆緊帶。他由於有輕微的風寒病,所以不願意穿新做的皮鞋、皮靴。他是從來不穿綢衣服的。他的襯衣褲夏天是洋紗小褲褂,到了嚴冬天氣,除了絨小褲褂以外,外穿厚駝絨坎肩1件,厚毛線對襟上衣1件,皮小襖1件,厚毛絨褲1條。這時外面的黑呢制服也就換成皮的了。不論吃點心還是吃飯,他都是穿著整整齊齊。居仁堂內燒有暖氣,溫度本來很高,他又穿著這麼多的衣服,自然遍體出汗。因此,在吃完東西以後,往往是騰騰的熱氣籠罩了他的頭部,那樣子,好像是剛從浴室裡出來似的。
他沿著上嘴唇留著沿口鬍子,鬍子末梢都突過嘴唇。他吃東西的速度比一般人都快,用大海碗吃麵條,幾口就可以吃完。他在喝湯或喝稀飯的時候,往往弄得鬍子、衣服都沾上汁瀝。他又從不用手絹,遇著他擦鼻涕的時候,如果無人在旁伺候,他就用袖子一擦了事。所以,他的衣服上就有很多這些東西的痕跡,看起來很不雅觀。為了他的儀容,姨太太們就得把毛巾沾溼,幫他擦拭乾淨,他自己從不動手的。他比大家吃得快,吃完了有時就和大家談些閒話,說笑一會。等到大家都吃完了,他才站起來。有時候就一會兒也不等,吃完以後,立刻就走。
他所住的居仁堂,是安裝著衛生裝置的,但是他除了每年過年時洗一次澡以外,其餘時間從不洗澡。每到炎夏酷暑,汗自然很多,他卻從不自己洗,而是讓姨太太們給他擦背,就是他的下身也同樣是讓她們給擦的。他也從不用洋恭桶,卻用一個定做的木馬桶。這個馬桶比一般的要高,他坐在上面,就彷彿坐在一個凳子上似的。
有一次,我問他:“爸爸,為什麼不上澡房去?”他笑著回答說:“那個味兒不好。”澡房裡的恭桶可以抽水,他反認為氣味不好,用馬桶卻認為沒有氣味,這真是奇怪的邏輯。
他平時不喝酒,只是逢年過節喝點紹興酒。他嘴裡經常銜著雪茄煙,卻從來不抽水煙、旱菸、香菸。特別是鴉片煙,那真是他深惡痛絕的東西。他在小站練兵時,有一天獨自一人出外巡查,恰恰在一個營盤裡發現了一個小軍官在偷偷地抽鴉片煙。這個小軍官一見我父親闖了進來,手裡的煙槍沒有來得及放下,嚇得渾身發抖,立刻翻身下地,跪著求饒。我父親頓時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