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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的。

我與她很少交言,但她也留意到我在客房裡,待客之禮可有那些不周全。有時我見她去畈裡回來,在灶間隔壁的起坐間,移過一把小竹椅坐一回,粗布短衫長褲,那樣沈靜,竟是一種風流。我什麼思想都不起,只是分明覺得有她這個人。

越陌度阡

這次回到斯家,一住住了七八天。斯君怕我氣悶,也陪我到村端溪邊山邊閒散。一日下午到山上看看玉蜀黍,正值範先生在,斯君與我說話,她卻不兜搭,惟倚鋤立在一株桐樹下,俯首視地,楚楚可憐,但她其實是個亮烈人,從端正裡出來溫柔安詳,立著如花枝微微傾斜,自然有千姣百媚。

範先生倒是連日為我肚裡策劃。近來斯宅風聲也緊,她見斯君幾次帶我出去想託託親友,總沒有苗頭,就自告奮勇,由她陪我到她的女友處。那女友姓謝,是她在蠶種場的同事,有個男孩認她為義母,兩人算得要好。範先生與我走到縣城,再坐船去還有三十幾裡水路,一路上好天氣。傍晚到了那女友家,原來跨上船埠頭即是。範先生只介紹我是她的表弟,造了個什麼緣由,說想要在這裡養靜一年半載,只借個食宿,我的人品與所需費用,一概由她負責。不料那女友答應不下來,說是男人來信,明春要移家安慶,她的男人在安慶當銀行職員,但這多半是託詞。範先生聽了不樂,因為如果換了是她,她就有這個義氣與膽量答應得下來。

既被拒絕,一宿即要告辭,那女友卻殷勤挽留,又多住了一天。此地是臨水人家,範先生陪我也去看看村前村後。走進一個廟裡,見沒有人,她才告訴我昨晚臨睡前與那女友商量的經過。雖然說話不多,卻因情勢困難,她待我更當作自己人,我亦分明覺得,只此即有人生現前,所謀不成,我亦不懮急難受,我就是這樣的木膚膚。所以村人見我們兩人像無事閒散,在我倒不是裝。第三天又僱小船到縣城,走回斯宅,半路在陳蔡親戚家過了一夜。在船上時,兩人說話要留心,莫牽涉我的身世,防船老大聽見起疑。在縣城來去的路上,兩人長長的走,亦說話只像平時,因為雖在懮患,亦天地間並無特別事故發生。但亦因是範先生,她是女性的極致,卻沒有一點女娘氣,我是第一次有這樣的女性以朋友待我,這單單是朋友,就已壯闊無際。

後來還是斯伯母的主意,叫我暫且到楓樹頭住在雅珊的奶媽家,那奶媽知我是從前住在杭州斯家時的胡少爺,我後來的事她亦都知道,所以不必瞞她,當下她毫無難色,到底斯伯母考慮一樁事情不會落空。那奶媽就改口叫我舅少爺,對鄰舍只說是範先生的表弟。

楓樹頭是個小村落,離斯宅十五里,在到縣城去的大路邊,山勢逼攏,都是些種田墾地的小戶人家。奶媽家也貧薄,但是可以過日子,她早年喪夫,一女已嫁,現在家裡只她一人。她年已五十以外,卻因去過杭州,活潑灑脫,她叫我住在此地儘管放心,不要緊的。我寧可自己留意,不和村人搭訕,白天只到小澗邊玩玩,有時跟奶媽上山掘番薯,下田裡拔豆。奶媽家裡起坐間連線灶頭間,夜飯吃過,她一面洗碗盞,一面與我講太太的好處,講打仗時的日本人,那時日本人幾次在楓樹頭經過。

奶媽道:“頭兩年裡來的日本兵都年輕相貌好,後來幾年,一批不如一批,漸漸變得相貌不好了。”她這話竟可比吳季札觀樂,而知國之興亡。她又說當翻譯的最壞,次日本兵投宿她家裡,要酒要米,要花姑娘,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