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什麼都不在乎了嗎?”千井森取來剛泡過熱水的聞香杯,遞到她手上,另一個則送到自己的鼻翼前,享受著那份清淡的平靜。
這個女人很有趣,她帶給他一種想要安定下來的情緒,如果換作其它陌生人,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對她客氣的,而她帶給他的那股怦動,已經超越身體上的慾望直達內心。
“你不在乎自己身處異處,也不在乎自己似乎正在和陌生人談論人性,不在乎自己的處境或許會有危險,也不在乎一個男人可能會突發的獸慾嗎?”
他一連四個反問,目光轉為凌厲深沉。她當真什麼都不在乎?不在乎他的突然出現?也不在乎這個世界裡所有的一切嗎?
“千井家是個小天地,什麼人什麼事卻全與我無關。走出這道門,外面是個大天地,所有人所有事也與我無關。日本也好,別處也罷,這裡以內或是這裡之外,只不過都是些陌生的天地罷了,既然全都是陌生的,對於我來說就根本沒有什麼不同。”
她活著,但心早已死了,沒有人能要求一個活死人有正常人的喜怒哀樂。
林雪霏想到這,嘲諷地輕扯了下嘴角,為他的問題,也為自己。
“或者你該慶幸是在安全的千井家,如果是換成別的地方,或許你就不會這麼想了。至於男人,不要挑戰男人的慾望,那是愚蠢的做法。”
千井森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再次看到她的面無表情,心中竟然微微地擰痛。她冷酷無情的話語和不問世情的漠然,就像是鞭子抽上他的心,抽痛了他的神經。
“別處對我來說也是一樣的,人活著,就像是飄浮在塵世間的一片雪花。有些人自認為自己活著有目標,可是根本沒有。只知道不停地飛舞飛舞,根本不知道為了什麼。等到有天飛得累了,或是春天來了,也就是雪花要消融的時候。只是按照你剛說的道理,不知道等到我們融化消失的時候,又會有多少人替我們感覺難過哀傷呢?”
她好累,她的心也好累,沒有可以停靠的港灣,也沒有可以釋放情緒的空間。她不知道自己還能飛舞多久,那是一種無法預知的結局,蒼涼而悲傷。
“所以泰戈爾說,要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你之所以會悲傷,是因為曾經失去過很重要的人嗎?”
不自覺地問出口,她臉上沉痛的哀傷讓千井森再也無心泡茶。他擰著雙眉,看著她又沉浸在自我的世界裡,與世隔絕又無法自拔。
是什麼樣的打擊會讓一個女人變得這樣的冷漠和心傷,是因為某個男人嗎?因為他的離開,所以她才傷懷?
不,他不接受這樣的猜想。
她是高貴又美麗的女子,雖然只是初次見面,但她清麗優雅的一面已經深深烙印在他的心版上,沒有任何一個男人值得她為他哀傷。那太殘忍,也太讓他無法接受。
“很重要的人嗎?最好的朋友算不算?”
伊原影子,她年少時最好的朋友,也是最信任她最依賴她的人。而那樣一個冰清玉潔的女孩,卻因為她十六歲時的無心過錯,消融於世,再也無法挽回。
林雪霏淡淡反問,卻仍止不住心傷。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和這個剛剛見面,而且第一眼還沒有留下什麼好印象的男人談這些。
只是直覺地,她認定他帶給她一股特別的安全感,可以讓她在不經意間釋放出自己的情緒。他們終究只是擦肩而過的陌生人,或許說說就算了,不會給彼此帶來負擔。
一直等待答案而提著的心略微放下,俊朗的雙眉跟著蹙起,千井森眼中的火熱更勝平常。
他不想追究原因挖人瘡疤,但他就是不喜歡看到她臉上那抹平淡中隱藏悲切的情緒。她不該如此冷漠,不論在她的身上曾經發生了什麼事,都不該是讓美麗的她失去笑容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