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龐戩道,「是搶陰親的邪祟操縱他畫的。」
「可是都統,單讓人死前開口唱歌,跟操縱他惡咒殺人,這可不能相提並論啊。」
「唔,」龐戩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樣看來,搶陰親的邪祟至少得有築基中期修為,拿來寫『冥婚書』的屍體也不能用新屍,少說得用秘法煉個五十年以上……奇了怪了,這人殺的,也忒破費。」
五十年陳釀的酒都難得,別說五十年泡的屍體,董公子的爹怕是都沒有五十歲——誰會用這麼高的代價殺個文弱公子哥?
就董璋那沒有一掌厚的小身板,一刀捅不死怎的?
這樣大費周章,難不成就為了讓他臨死前給自己嚎個喪,再順手帶走幾個車夫僕役?
「都統,」這時,一個去周圍掃聽的藍衣回來了,稟道,「理國公府上歇的早,老公爺年紀大了,半夜受不了這個,府上人還沒敢驚動。禮部孫侍郎、大理寺陸大人府上都有傷亡,屍體已經挪出來了,也給他們布好了驅穢法陣,留了安神符咒。永寧侯府當時倒是沒開門,只是他家世子正好剛回來,跟董府的車走了個碰頭,方才又機緣巧合目睹了紙錢殺人……」
龐戩和趙譽幾乎同時出聲,龐戩:「剛才騎在牆頭上的那個二百五?」
趙譽:「永寧侯家的?」
龐戩看了他一眼,趙譽猶豫片刻,隨後想這事也不難查,隱瞞無益,便道:「昨天畫舫渡口那個,死前最後一個遇見的人也是永寧侯世子,我今早剛去見過一次。」
「去,上侯府通報一聲,」龐戩道,「茲事體大,勞煩世子爺出來見一見。」
第5章 夜半歌(五)
「我不喝這個,給我口酒。」奚平推開小廝遞上來的安神湯,方才紙錢來敲門,他就想著怎麼潑火油跟它們決一死戰了,這會兒回過味來,才發出一身冷汗。
畫舫渡口王保常的死相,他只是聽說,沒親眼瞧見。可那幾個大活人被紙錢裹成肉泥的情景他看得真真的,再大的心也沒壓住肝顫。
這會兒身和心一起冷下來,奚平心裡也納悶——怎麼又是他?
頭天畫舫渡口還能說是巧合,畢竟鑒花會熱鬧,什麼香的臭的都跑去玩了。
可這鴻臚寺卿家的董公子又是怎麼回事?
這屍早不詐晚不詐,偏偏在丹桂坊跟他打完照面才亮嗓子……莫非他「餘甘先生」的美名已經傳到了九泉之下,連殭屍都專程在這等著唱一出給他品鑑?
這時,一個小廝慌慌張張地進來報:「侯爺,天機閣右副都統帶人上門了!」
永寧侯一愣,略帶猶疑道:「請。」
他說完,又伸手一推奚平肩膀:「進去看看你娘和老太太。」
奚平還沒來得及應聲,那小廝又道:「尊長特意說了,還要……要見咱家少爺。」
一天之內,兩次被人間行走點名召見,奚平簡直懷疑有人往他們家祖墳裡插了根號炮,不然哪冒的這麼多青煙?
天機閣第二次上門,味道就有點不對了。
清早態度還很慈祥的趙譽彷彿不認識他了,公事公辦地將他去了哪、見了什麼人、跟誰說了幾句話都一一盤問過來,讓旁邊一個御林軍事無巨細地記了,一會兒要對照著挨個找人查證。
那銀腰帶的龐都統雙眼刀子似的,從他身上颳了幾個來回,好像要將他五臟廟門都剖開審視。
奚少爺是個順毛驢,不舒服準尥蹶子,尤其這個姓龐的方才還將他從牆頭上掀下來過——於是他面無表情地以目光回敬,挑釁似的直視了龐都統的眼。
龐戩被他一瞪,卻笑了。
這看起來挺不好惹的男人居然長了一對笑眼,和顏悅色地問道:「世子與那兩位死者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