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的人歸老子!”
幾句話間,便衝到了我們的板車跟前,一刀砍在車頭,車板硬生生被削掉了一塊。君醉一個跟斗栽下來,渾身抖成篩糠般,不住磕頭:“好漢饒命!好漢饒命!”
那大漢掃了掃車上眾人,把眼一瞪道:“老子不搶百姓,快他媽滾,莫妨礙了老子生意!”
君醉忙抖抖索索爬上車頭,舉手便是一鞭,揚長而去。
李仲泉在十步之外看得清楚聽得明白,無奈公主那邊情況危急,張毅已經掛了彩,只得狠狠盯了我們一眼,疾向公主馬車方向奔去。
我聽著喧囂的喊殺聲和哀號聲漸漸遠去,長長地吐了口氣,不滿地白了蕭無塵一眼:“蕭大俠,你說要會會李仲泉,原來是為了讓我們做一回誘餌。將來若還有什麼驚心動魄的計劃,也跟我們知會一聲,行不行?”
蕭無塵微笑不答,易容後的臉上看不出什麼神色。昭雪驚魂未定,聞言愕然地看著我。
“那個強盜頭子就是蟑螂,對不對?蕭無塵你真是個瘋子,長公主你也敢賣!”
君醉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寶小姐既猜到那人是蟑螂,就該知道公主不會有事了。他只不過是將公主借去,讓李仲泉把他爹從國庫中拿的銀兩吐出來些,接濟附近的窮苦百姓。”
昭雪恍然大悟,好奇問道:“看他那個頭……怎麼叫‘蟑螂’?”
君醉笑得更是厲害,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他什麼都不怕,卻偏偏象個女人似的怕蟑螂。一日竟突發奇想,命人總在他耳邊喊‘蟑螂’二字,只為練練膽子。日子長了,大家一見他便喊他蟑螂!”
說說笑笑間,已近黃昏。車行至一片樹林前,我遠遠便望見林姨她們的馬車等在那兒,奶孃正站在路邊,翹首遙望。
穿越這半年來,無論我遭遇什麼,她總是盡力在離我最近的地方等著我,等著我平安歸來,對她敘說途中遭遇的千奇百怪,再將之編成更光怪陸離的故事,說給更多的人聽。我歡呼了一聲,彷彿真的回到了十七歲那時的天真爛漫,直向她撲去。
她卻意外的表情凝重,捂住了我的嘴,搖了搖頭:“王旬死了。”
我嘎然愣住,回頭望去,塵香正低聲對蕭無塵說著些什麼,那對原本嬌媚愛笑的眼,此刻腫得只剩下了一條縫。君醉早已除了人皮面具,臉色由愕然到悲憤,半晌都說不出話來。蕭無塵渾身一僵,突的一個箭步躍至馬車前,手在握住車門的剎那硬生生停住,五指都因緊張而發白。
他深吸了口氣,緩緩開啟車門,詩涵的抽泣聲便幽幽地傳了出來。
車廂內躺著一位身材高大的老人,面容陌生,並不是王旬那副瘦小猥瑣的模樣。那隻乾瘦黝黑的手我卻認識,正是那日從門縫中將我解救出來的那隻手。他面上的膚色卻和手上的膚色大不相同,帶著病態的蒼白,彷彿許久沒有曬過太陽。
“笑笑十一歲時他來的王家。十二年了,我一直當他是‘王旬’,卻不料原來是他。”車廂裡,林姨正輕輕地為王旬擦洗。才幾天功夫,原本保養得當的臉上佈滿了滄桑。
蕭無塵蹲下身子,認真地替“王旬”整理衣衫:“他帶了十二年的面具,今日終得以真面目視人。”
林姨抬起頭,呼吸有些急促:“為什麼不告訴我實情?為什麼十二年了都不和我相認?”
“他本想回到了沐雨軒再……”蕭無塵的話說了一半便說不下去,扭頭望向了窗外。
窗外,明月高照。生命總是匆匆而來,匆匆而去。而明月依舊是明月,依舊按照那恆古不變的規律,升起落下。
當月光漸漸暗淡下去時,樹林深處已多了一座土墳。墳中之人無論身份貴賤,無論生前揹負多少仇恨和秘密,千百年後,終將和這墳墓一起,化為塵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