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還有一部分人家,膽子稍微大一些,便拿出一部分多餘的糧食來,為家人換購幾件新衣裳,或添置幾件趁手的農具,或買上兩車石灰,僱請同村的青壯幫著將破陋的屋舍稍稍修繕一二,再打個新茅草頂遮風擋雨,日子看著就滋潤起來了。
而烏金嶺一役時,壽州軍從皋城等縣強徵三萬多民夫,負責修造道路、營寨、運輸糧秣,甚至作為雜兵驅趕上戰場消耗棠邑軍的實力,在壽州軍潰敗後,這些民夫除了少數陸續逃回來的,有兩年多時間絕大多數人都沒能返鄉。
這些民夫都是壯勞力,對他們的家庭來說,彷彿主樑塌了一般,卻不想今年春後,兩萬五六千戶人家不僅跟自己失散這麼久的父親或兒子或丈夫取得聯絡,還得知他們都正式成為棠邑軍的將卒。
對掙紮在底層的貧民而言,得知家人安然無羨,就已經是天大的喜訊;接下來,除了鄉司對將卒眷屬的配田,一律是照戶均十五畝無償配足,五年正卒服役期間,田稅減半徵收之外,每名將卒除了從春季之後就正常照正卒計餉外,還都補發五緡不等的屯營輔兵軍餉,以備其家小能得到更好的安置。
想要爭取世家宗閥的支援,會相當的複雜,但要爭取苦苦掙紮在生存邊緣的底層貧民及奴婢的支援跟擁戴,卻直接而簡單。
當然,這背後需要足夠強大的財稅收入及大規模基層胥吏形成的組織力作為支撐。
一隊隊兵馬從村寨前面過去,帶來的不是戰爭將至的壓抑跟恐慌,而是整天有成百上千的青壯年跑到鄉司,詢問制置府有沒有招募新兵的計劃。
烏金嶺戰事期間被壽州軍強徵的民夫,有一部分人乃是家中獨子,或兄弟、或父子同時被徵入軍中。
而無論是遵照當世傳宗接代的傳統,還是確保民戶都有青壯勞動力在家,春季過後收復霍州中部地區之後,韓謙下令將差不多三千餘將卒補發的輔兵軍餉後清退回家。
這部分人更是急切著想要重返營伍。
棠邑軍的正卒,衣食住行的標準都要比當世底層貧民高得多。
立功有賞,能熬過幾期的掃盲班、識字班,得任武官,再退回到地方就能任吏,即便這個對普通將卒來說有些遠,但在役期過後,編入預備役,還能享受減半的薪餉,再從預備役退下來,還能享受一部分薪餉到老。
對於幾十年來在生存邊緣掙扎著的淮西子弟而言,哪裡找這樣的好事去?
哪怕是作為隨軍民夫,也能享受屯營輔兵的待遇,比寒冬時節閒在家中找不到生計要強。
而為緩解巨大的軍資壓力,韓謙不可能無限制的擴充兵馬,甚至一直想著壓縮現役兵馬,但值此形勢危急之時,為了保證短時間內有快速擴充兵馬進行集結的可能,在蘇烈、何柳鋒、譚修群諸部西調的同時,制置府則同時下令諸鄉司在原有的工造計劃之外,新募一百到三百名修路役工。
目前制置府轄二十七縣、一百八十九處鄉司,透過這種方式,實際使得近四萬名青壯處於半動員、半備戰狀態之中。
這其中差不多有半數青壯勞力,則分佈在始於巢州北部,經安豐寨、皋城前往樂安、淮陽山北側的驛道附近。
這條驛道歷史悠久,目前也是從巢州、滁州通往潢川、樂安的主要陸路通道,沿途跨越多條源出淮陽山北麓、東北麓、流入淮河及巢湖的水道,每遇溪河則建有渡口、浮橋,每隔二三十里也建有驛站、驛鋪。
安豐、皋城、殷城、新經等壽州、霍州中南部以及巢州北部的主要城寨,都分佈在這條驛道附近,是淮西中部地區人煙最為綢密所在。
而沿這條驛道,往西跨過潢河之後,便是東距羅山城僅六十里的樂安城。
從樂安城沿潢河往北四十里不到,則是光州舊治所在的潢川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