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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子

一個“洋娃娃”正在經歷怎樣的靈魂巨震,其他人當然不知道——

老人還在哄他那個詭異的孫子。

他慢吞吞走到櫥櫃前,那張沒有五官的臉湊過來。近距離看這樣的東西,任誰都有些毛骨悚然,不過聞時已經習慣了。

很多籠的籠主都是這種不人不鬼的模樣,就像大多數人的回憶裡,自己是沒有長相的。再加上這是他的心結、他的掛礙,當人捆縛在這些東西里,常常會忘記自己究竟是誰、本來是什麼樣。

“爺爺幫你看過了。”老人又走回床邊,拍著小男孩的頭,嗓音老邁輕飄,說話又極其緩慢,“沒有人,別怕,啊。”

小男孩怕不怕不知道,反正床上夏樵的裙子又顫了一下。

“走,跟爺爺去樓下玩。”老人說。

小男孩黑色的眼珠依然一轉不轉地盯著聞時,過了半天才勉強點了頭。

“想玩什麼?跟爺爺說。”

“木偶。”小男孩說,“爺爺教我做木偶,好不好。”

他說話很奇怪,沒有語氣和聲調,不管是問話還是叫喊,都沒有起伏,像一條平直而僵硬的線。

硬要形容的話,就是“空洞”。

老人教他:“這樣不對,最後聲調要揚起來,好不好?”

小男孩幽幽地盯著他,幾乎一模一樣復刻道:“好不好?”

老人:“這樣就對了。”

小男孩便開始重複地說:“做木偶,好不好?”

“好不好?”

“好不好?”

像一種詭異的撒嬌。

這要是個膽子小的,眼淚都能被他撒出來。

老人好像很不情願教他這個,但在這樣一疊聲的重複中還是妥協了,嘆了口氣說:“好,走,咱們做木偶去。”

小男孩很高興,但他表情遲了一拍,過了幾秒才緩慢地咧開嘴。

他乖乖牽著老人的人,走了兩步又突然回頭,維持著咧嘴笑的模樣,把床上的夏樵一起拖走了。

聞時:“……”

房間門一關,聞時就動了起來。

他想試著走兩步,結果沒控制好,一個踏空直接掉下櫥櫃,差點劈了個叉。

“我……”

聞時趴在地上,忍下了滿腹罵人話。

洋娃娃身體裡都是棉絮,這麼掉下去不痛不癢。只有紐扣之類的裝飾品敲在木地板上,發出“篤”的響聲。

好在聲音不大,那對鬼氣森森的爺孫沒聽見。

聞時是個大高個兒,從來沒受過腿短的苦。再加上娃娃的身體太軟,很難作勁,他嘗試了很久才翻身坐起來。

作為一個興趣範圍非常窄的成年人,他當然對這種洋娃娃沒有研究,也沒有興趣。但是印象裡,這玩意兒坐著的時候,都直挺挺地岔著短腿,像個v。

……

他現在就是這麼個憨批坐姿。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他穿的不是裙子。

感天動地。

不過粉色揹帶褲依然弱智。

聞時低頭打量了一番,滿心嫌棄,不想再看第二眼。

他背抵著床腳歇了一會兒,抬頭看向自己剛剛呆的櫃子,頓時有些詫異。因為人偶的數量實在太多了。

櫥櫃佔據了大半面牆,上上下下一共四排,四排全是人偶。

有他和夏樵這種西式的,也有一些中式的,只是中式的那些全都沒有眼睛。

這麼看了一圈,聞時心裡有點原諒謝問了。

他還是很講道理的。

就傀術上來說,做得最好的人偶跟人只差一個靈相,本就是最容易附著的東西,像謝問那種半吊子水平,引到洋娃娃身上也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