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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差還沒到汝陽城,劉其昌就已經先失了一分。從西平到汝陽城這一路上,王錫爵和王家屏停轎數次,先後質詢了數十名農夫,得到的訊息是一樣的,那就是當地官府號召罷耕抗議,而勘輿營則針鋒相對,發布了春耕令,嚴禁棄耕現象的發生。

在春耕令中,蘇昊以都察院經歷的身份,要求所有地主和普通農民必須耕田備種,違者以破壞生產論處。勘輿營有2000多人,被蘇昊分成了幾百個小組,分散到全府各州縣,監督春耕令的執行。像賈正貴這樣破壞春耕的鄉紳,被打板子或者吊起來示眾的,比比皆是。

一開頭,各地的官府還打算與勘輿營掰掰腕子,派出衙役去給鄉紳們撐腰。無奈蘇昊是個膽大妄為的人,帶出來的隊伍也是桀驁不馴,縣衙裡的衙役與勘輿營的軍士們衝突了幾回,每一回都遭到了對方毫不留情的還擊。衙役的戰鬥力哪能和這種野戰部隊相比,打了幾回,他們就認栽了,只能一個個鼻青臉腫地跑回去交差。

官司打到劉其昌那裡,劉其昌也是沒辦法。自從雙方各自向朝廷上書之後,劉其昌與蘇昊之間就進入了敵對狀態,互相不再來往。像勘輿營與各州縣發生衝突的事情,劉其昌窩著一肚子的火,但他知道,即便出面去向蘇昊抗議,結果也只能是碰一鼻子灰。雙方既然已經撕破臉了,蘇昊也不怕多得罪劉其昌一些,反正最終誰勝誰負,根本不在乎多這一兩個罪名。

「真是豈有此理,這兵部的人,怎麼管到地方政務上來了?」鄔伯行嘀嘀咕咕地發著牢騷,但卻不敢把話說得太滿。罷耕一事,純粹是弄巧成拙了,現在王家屏對劉其昌惡感驟生,鄔伯行說什麼話也起不了作用了。

「鄔侍郎,下官以為,光憑這一路上看到的東西,並不足以說明什麼。這蘇昊握有兵權,可以恃強凌弱,強迫農家說他的好話。這一路上我們所見到的農戶,說不定都是蘇昊安排好的,目的就是為了混淆視聽,欺騙二位閣老。」程棟向鄔伯行說著自己的看法,他原本就是一個偏執的人,心中既是認定了蘇昊不是什麼好人,眼睛裡看到的一切,也都有了不同的解釋。

鄔伯行點點頭道:「邦治所言有理,這種欺上瞞下之事,本官見得多了。不過,邦治有何高招,能夠破開此局呢?」

程棟道:「下官以為,應當懇請二位閣老下一道指令,要求蘇昊把所屬官兵全部撤回,這樣一來,當地百姓才能無拘無束,暢所欲言。否則,在刀槍之下,誰又敢說真話呢?」

鄔伯行道:「的確應當如此,本官回頭就去向閣老陳說此事。」

「還有,下官以為,要想了解真正的民意,當遣人微服私訪,下官自請擔當此任,還請鄔侍郎替程棟向二位閣老請命。」程棟說道。

鄔伯行道:「邦治有此意願,甚好,本官願意到閣老面前替你去請命。對了,邦治,這兩日我觀你與鄉農攀談,應答頗為流利,莫非你從前曾經到過汝寧?」

程棟搖搖頭道:「此事說起來,下官也頗為詫異。下官並沒有到過汝寧,然對這汝寧的鄉談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熟悉,莫非是冥冥之中有什麼天意?」

程棟的迷茫是真心的,他並不知道,在他還懵懂無知的時候,其實正是生活在汝寧的。他的父親曾是汝寧府的通判,因為查案觸動了汝寧府的犯罪網路,被迫棄官回家,在路上,又被豪強地主僱傭的強人殺死。他姐姐程儀帶著他逃出生天,躲到江西去避禍。那個時候,程棟只有八九歲,雖然能記得一些當時的場景,但這個場景是在何府何州,卻是記不清了。

程儀生怕弟弟長大了之後回去復仇,所以也從來都不敢向他說起汝寧府的事情。時至今日,程棟只記得自己有過這樣一樁家仇,卻不知道此事正是發生在汝寧。這幾日,他與汝寧的農民交談時,意外地發現自己能夠聽得懂汝寧的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