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人士用己方語言拍的馬屁,便帶著點歡愉說道。
看著盡歡帝臉上讚賞的笑容,羊谷王有些不知所措地坐在靠椅中,似乎忘記了接話。
盡歡帝嘆了口氣,說道:“預設麼,那孤就直說了,孤欲要以萬世太平,換你的羊谷,你可以做我朝的一郡之主——如何?”
心頭仍然維持著故作鎮定的弦猛然崩斷,羊谷王面上陰晴不定了片刻,受挫的表情突然一掃而空,碧綠的瞳仁中投射出萬鈞的雷電,羊谷王站起身斥道:“羊谷之人絕非懦弱之徒,以搖尾乞憐換取奴隸的太平,非但小王不從,國人也決計不從!”
盡歡帝淡淡地看了看對面怒髮衝冠的高大身軀,輕輕吐出幾個字:“那麼交易,破裂了麼?”
“哼,仗著地勢欺詐他人,也能算是交易?告訴你,本王此次前來已經做好赴死的打算,但你若是拿不出令人信服的理由就誅殺本王,恐怕你們國家也不會安生。”羊谷王冷冷哼出一聲,不屑般環起了雙手。
盡歡帝將手支回下頜,慵懶的雙眸風輕雲淡地掃過做好了魚死網破決心的羊谷王,唇間又微微嘆出一口氣:“方才不是說過了麼——洞若觀火,羊谷想要起事,但是準備不足,所以你只能選擇循例覲見以避免孤起疑心,孤知道你在國中已經定下了下任君主,就算你不回去,國中亦能井井有條不受干擾。孤也算欣賞你的勇氣,所以不便以功名勸誘,也不說什麼值得不值得之類的只有道學家才會循循善誘的空話。”
說到這裡,盡歡帝嘴邊突然綻開了一抹淨若千古冰下流淌的泉水般澄澈淡泊的微笑,而後繼續道:“但是你可知道,孤罷免右丞是哪一日,至今又已過去了多久,孤會不做打算麼?”
最後的防線轟然倒塌,羊谷王頹然晃了晃身子,慘白著臉倒回了座椅,沉重的頭顱支撐不住般又低垂了下來。
盡歡帝斜過身子,將視線從已經認輸的獵物身上移開,薄唇間清晰無比地跌落道:“羊谷已經不可能有下任君王,但若是你願意,羊谷千秋萬代,可以有世襲郡守。”
羊谷王自言自語般嚅囁了幾個音節,那是羊谷本身的語言,若是此次交易達成,羊谷將不再有人吟唱幾千年傳承至今的母語——但若是交易破裂,恐怕羊谷將不再有人可以自由表達內心的想法,無論以何種語言。
兀自大笑了幾聲,直笑得哽咽了,蒼白的面上已經涕淚縱橫了,顫抖的身體已經剋制不住地從座椅中跌落了,仍然大笑著,大笑著……
“那麼交易,是圓滿簽署了吧。”盡歡帝負著手從木椅上站起來,微微眯起了百無聊賴的眼眸:若是他堅持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那麼就憑自己前幾日命常將軍佈置的兵馬,恐怕還要拼死搏殺才能兩敗俱傷,如此,邊關百姓受難被迫搬遷,沙場馬革裹屍血流成河,便是自己作為一國之主的,失職了……
第四十四章審問(上)
鋪著稻草的搖曳木床,橫方豎直的石砌地面,散發著經年累月人畜排洩物的混雜氣息。斑駁的牆面剝落了遠久的塗漆,細細密密又時而疏散地覆上了血跡糞便,或是不明小蟲爬行後遺留的粘狀物。
沉悶,骯髒,黑暗,無光,小小的囚室又如此空曠。
纖細修長的手指輕貼在汙濁凹凸,肆意塗鴉的石牆上,眉心雖是微微蹙起,半月形泛著光澤的指尖卻仍然不依不撓地鑲進了磚縫裡,布著清晰紋路的細膩手掌亦是平平覆在了磚面上,似是有意和內心厭惡欲要逃逸的心情作對一般。
逝水扶著牆從床上走下來,輕輕吸了吸鼻子:是臭味,還混雜著極不新鮮的血腥味,彷彿官場市集中暗無天日的冤魂,莫名其妙地死亡之後不知歸途,亦沒有去處,便失落地在監獄中一年又一年地定居了下來。
慢慢蹲伏下身子,逝水舒展開眉心,悄然合掌:“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