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勒和布剛才議論得最大聲,一點老態不見。每次朝議或者軍機大臣自己議事,說道當前戰事他就閉著眼睛念阿彌陀佛,要不就對著牆壁以大家都能聽見的聲音喃喃自語:“南無觀世音菩薩……打起仗來,花錢不說,要死多少人?這怨氣,多少年才散得掉?左右不過日本人想點好處,咱們給他就是了,大清錢糧廣盛,不缺這些銀子………”
好事的軍機處達拉密小章京早就給這場戰事編了個對聯。用了這位老得沒牙了的中堂爺的官諱,上聯是“腰繫戰裙”,下聯兒就是“額勒和布”,橫批“阿彌陀佛”。
他小七十的人了,娶了個六太太不過才十七八,最是喜歡望山門裡面轉,據說這六太太還受了比丘戒,這也是一個笑話兒。京師八大寺的聯合水陸道場,這位六太太手面可大,六千六百六十六兩地香油孝敬。給師兄們添菜助齋還另外再算!
談起戰事的額老中堂如此,幾乎就和半死差不多的沒精打采,但是今兒說到徐一凡跋扈的事情,卻口沫橫飛,老眼精光四射。要是徐一凡在當下瞧見了,免不得就要動問老中堂一句,今兒來上值,是不是吃了那種傳說中的藍色小藥丸?
世鐸一開口就沒給老頭子留臉,額勒和布一愣,也只有灰溜溜的低下腦袋來。世鐸猶自氣憤不消,繼續一拍桌子:“都混!現在是哪幫傢伙爬在咱們頭上,怎麼都想不明白?徐一凡你倒是想弄他,現在弄得動他嗎?不要到頭來,咱們成了大清的秦檜!現在最為跋扈的,可不是他!老佛爺的叮囑,都忘記了?長的什麼腦子!”
世鐸訓斥得虎虎生風,這位世三爺。覺羅出身地紅帶子,(努爾哈赤本支傳下來的子孫,是愛新覺羅氏,黃帶子。努爾哈赤兄弟傳下來的別支,覺羅氏,紅帶子。清季這個時候兒,黃帶子都不值錢了,更別說紅帶子。多有給人趕馬車,當門房當下人的——奧斯卡注)沒有前任醇賢親王這位領班軍機大臣身份親貴,更談不上比起前議政王鬼子六的人才本事。慈禧將他一下拉拔到領班軍機大臣的位置。圖的就是他好控制。世鐸也知道自己本事平常,就抱定了一個宗旨,老佛爺說什麼,就不折不扣的辦什麼,其他的事情。就擱著吧。反正指望眼下這些人,弄也弄不好。乾脆大家敷衍——大清這幾十年,不都這麼敷衍過來了?
現在老佛爺深恨什麼,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就倆字兒,帝黨!全部心思和帝黨搗亂還來不及呢,架得住再弄一個手裡有兵,現在又聲望如日中天地徐一凡進來?要是帝黨和徐一凡攪在一起,才有得麻煩呢。不僅不能弄他,現在還得捏著鼻子安撫這個二百五!
屋子裡面吃世鐸一發火,頓時就安靜下來,幾個軍機大臣也覺著沒趣,各自看向牆角。正尷尬的時候兒,就聽見門外一陣腳步聲急響,就看見翁同禾大步的走了進來。老爺子這些日子就是在頤和園玉瀾堂和之間軍機處奔走,幫著光緒出謀劃策,操持這場戰事,眼看得戰事漸漸不利,帝黨就是靠著這場戰事起來的,可不能再倒下去!當真將老頭子忙得是茶飯不思。夏天太陽又毒,將翁同禾曬得又黑又瘦,老了十歲彷彿。現在走進屋子裡面,滿頭滿臉的大汗。
看見翁同禾進來,世鐸又低頭喝茶,幾個軍機大臣更是連眼神都不投過來,坐在椅子上面養神。
翁同禾掃視了一眼,朝世鐸拱拱手:“世大人,皇上電諭,讓李鴻章解餉六十萬,北上供遼南遼西諸軍用,還有解兩萬洋槍,兩百萬子藥……這個發下去沒有?”
世鐸抬頭,滿臉的雲淡風輕:“發了啊!”
翁同禾跺腳:“多久發的?”
世鐸又喝口茶,掰掰手指頭:“五、六、七……初五明發地,怎麼著?”
“八天了哇!從天津出發,現在第一批也該到錦州了!僱船運更快!遼西諸將來電,無一兩餉銀,一件軍裝,一枝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