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鍋裡面湯翻滾, 咕嚕咕嚕聲如藏在皮肉裡的心跳,趙西平垂眼揭開鍋蓋,藉著蒸騰的熱氣白煙深吸一口氣, 摁下翻湧的思緒。
“飯好了。”他說。
隋良立馬掏碗捧上灶臺,他餓了。
隋玉抽出沒燒完的木柴拎出去,一瓢水澆上去, 飆著火苗的粗木刺啦一陣響,一陣白煙後沒了火星。
人洗手進來,趙西平主動將盛好的疙瘩湯遞過去,甚至是筷子都插好了。
隋玉暼他一眼,抿嘴笑了。
“笑什麼?”
“這還是你頭一次給我盛飯,受寵若驚。”隋玉咬著筷子笑, 她掀起眼皮斜眼睨他,含笑帶嗔地問:“怕我傷心?”
趙西平沒反駁,預設了。
隋玉又笑一聲。
男人端碗出去了。
灶房裡只剩他們姐弟倆了,隋玉斂起臉上的笑,她含一口麵疙瘩怔怔地嚼著,神思已經飄遠了。突然手被晃了一下, 隋玉回神低下頭,見隋良將自己碗裡的菜葉子挑起來放她碗裡, 她遞過碗接過來, 說:“良哥兒你吃你的,我碗裡也有菜。”
隋良衝她笑一下, 大口吸溜疙瘩湯。
隋玉也露個笑, 她走到灶前坐下專心吃飯。
門外腳步聲漸近,當人影跨過門,灶房裡黑了一瞬。隋玉抬頭看過去, 說:“你真高,人往門口一站,門都被堵上了。”
趙西平點點頭,他揭開鍋蓋又盛一碗飯。
“你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著吧?”隋玉問。
趙西平一聽這話就心生警惕,他瞅過去一眼,一聲不吭又要出門。
“今晚你幫我和麵,你力氣大,和的面有韌勁。”隋玉端著碗攆出去,好言好語道:“今天買包子的老客誇我的包子嚼著勁道。”
“只今晚?”
隋玉乾笑,“還有明晚。”
“只有兩晚?”趙西平再次確認。
隋玉不說話,那意思不言而喻。
趙西平黑臉,他就知道,他但凡做出一寸的讓步,她就能得寸進尺地打蛇棍上。
隋玉知道他答應了,她見好就收不再煩他,主動說:“你快吃,吃完了我來洗鍋洗碗。”
貓官從夜色裡躥回來,它在男主人面前晃一圈,又昂著脖子邁著八字步晃進有光的灶房,隋玉看清它叼著的大耗子驚呼一聲,“哎呦,我家貓官又開葷了,有本事有本事。”
蹲在院子裡的男人起身進屋,他暼了一眼,沒好氣地說:“自家的耗子捉光了?”
“你真掃興。”隋玉掃他一眼,她又誇了句貓官有本事,說:“反正從貓來咱家,家裡吃的喝的沒再遭耗子。”
“我吃飽了。”趙西平懶得跟她扯,他放下碗,說:“我去挑水了,隋良來栓門。”
“天涼了,你別在河裡洗澡了,凍病了要遭罪的。”隋玉大聲叮囑,“你回來洗,我給你燒熱水。”
“不用。”話音未落,人已經大步走出大門了。
“犟種。”隋玉呸了一聲。
洗了鍋碗又不用和麵,隋玉大感輕鬆,她燒水擦洗了身子就坐床上了,床頭放的木箱子又被搬上床,她跟隋良心情頗好地一枚一枚數銅板。
“開門。”挑水的人回來了。
隋玉放下銅板趿上鞋去開門,見他手裡拎著魚,問:“草網逮的?”
“洗澡的時候逮的,草網沒了,不知道是被水沖走了還是被人拿走了。”昨晚沒挑水,今早倒是去挑水了,但也沒顧上檢查草網,草網什麼時候沒的他都不清楚。趙西平將魚丟破桶裡,說:“明天沒事,我再編兩個。”
“我的草鞋鞋底要不行了……”
“編編編編編——”趙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