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暗黑天幕上畫出一道線。
半小時前他終於聯絡上麗絲。在電話裡他不能說要說的話,但是在幾個尷尬的問題之後,她似乎明白他的意思了。「在我們認識的地方見,」他說,「二十分鐘後。」
他們認識的地方是一間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酒館兼餐廳,名叫「河左岸」,位於碼頭西邊的零售區。六個月前,麗絲和一群領事館的人在那裡出現。特克的朋友看到一個朋友在桌邊,就把他拖過來,介紹兩人認識。特克注意到麗絲,因為她沒有男伴,也因為她是初次見面就能吸引他的女人,她擁有發自內心的親切笑容。他對於動不動就笑的女人心存提防,而從來不笑的女人會讓他害怕。麗絲笑得溫柔但全心全意,而她開的玩笑都沒有惡意或是鄙視。他也喜歡她的眼睛。那雙眼睛在眼角翻動,有著淡淡綠藍色的虹彩,顧盼之間流露出風情。
後來她說起她正計劃越過山區到庫伯利克墓去一趟,特克就給了她一張名片。「比開車去更好。真的,開車你就得走瑪迪隘口;不過那條路在每年這個時節並不安全。有巴士可以坐,不過車子擠滿了人,而且時不時就會滑進溪谷。」
他問她到一個像庫伯利克墓這種破破爛爛的小加油站城鎮去做什麼,她說想要找一個他父親的老同事,一個叫杜瓦利的人,不過沒再進一步說明。也許就這樣了,特克心想,夜晚的陌生人,兩艘交會而過的船……不過幾天后她打電話來,訂了一趟飛行。
他不是在尋找情人,向來都不是。他只是喜歡她笑的樣子,喜歡他回她笑容時心中的感覺,而當他們被迫得在山中湖畔躲過一場來得不是季節的暴風雨時,那就像是上帝賜給他們一張免費通行券一樣。
而這張通行券又被收回了,顯然是報應來臨。
酒吧中只有夜班工作人員,所有桌子都是空的,拿選單給特克的女服務生看起來沒好氣,一副急著想下班的樣子。
幾分鐘後,麗絲到了。特克馬上就想告訴她托馬斯失蹤和這件事可能的意義,還有他們兩人接觸造成托馬斯遇到可怕事情的可能性。但是他還沒開始預先演練字句,她就說起她和前夫布萊恩·蓋特利見面的事。這也和托馬斯失蹤有關連。
特克見過布萊恩·蓋特利幾次。這就是河左岸這種碼頭區有意思的地方:你會看到美國商人坐在商船水手旁邊,沙烏地石油老闆和中國薪水階級或是從法國區來的邋遢藝術家閒扯。布萊恩·蓋特利看起來像是城裡這一帶常見的暫時移居者,他能在世界(兩個世界)各地旅行,但是從來也沒有真正離開過愛荷華州杜布克市(或者不管是哪個他長大的地方)。算是不錯了,有點平淡,只要不挑戰他任何的成見。
但是今天晚上麗絲卻說布萊恩恐嚇她。她描述了和他會面的情形,最後說:「總之就是恐嚇,不是布萊恩直接恐嚇,而是他把別人告訴他的跟我說,就等於是恐嚇。」
「所以現在城裡有些遺傳安全部的人,對第四年期的人特別有興趣。尤其是相片裡那個女人。」
「他們知道我去過哪裡,和什麼人說過話。這件事的涵義相當明顯了。我是說,我不認為有人跟蹤我到這裡,但不能排除這個可能性。也可能在我車上裝了一個定位器。我沒有辦法知道。」
這些都是可能的,特克心想。
「麗絲,」他輕柔說道,「有可能更糟。」
「更糟?」
「我有個朋友,認識很久了。他叫做托馬斯·金恩,他是第四年期。這不是公開的訊息,不過如果他信任一個人,他就會很坦白。我認為你會想要和他說話。不過我必須先和他說清楚。今天早上我去找他,他答應說要考慮一下。可是當我晚上打電話過去時,卻找不到人。等我到他住的地方時,他已經不在了。被綁走了。顯然是被一輛白色貨車裡的人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