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要尊重食物,便是尊重自己的生命。」
李閒說這句話之後便沒有再說什麼,青鳶和凰鸞還是不懂,尊重食物和吃剩菜有什麼關係?那個時候主公就算過的再苦,可現在早已經不必再過苦日子了啊。莫說如今貴為燕王,便是家境富裕些的百姓也會將那些剩菜倒了餵雞鴨豬狗。
李閒一邊吃一邊將手頭的書卷看完,隨即滿足的拍了拍肚子。見青鳶和凰鸞還是一臉的詫異,他笑了笑道:「我之所以這樣做,你們可以理解為是為了提醒我自己不要忘本。曾經我只是個為了活命亡命天涯海角的小馬賊,之所以我沒死不是因為我骨子裡流著貴或者賤的血脈,而是因為我足夠小心謹慎足夠狠,還有許多照顧我保護我的兄長叔伯。」
「現在你們看來我身份或許大不相同,但在我自己眼裡我還是個馬賊,充其量……只是個混得比較牛逼的馬賊罷了。」
「有人拼爭是為了甩脫自己的身份,謀求一個更高更好值得吹噓炫耀的身份。但真正成功了之後如果忘了自己曾經是個什麼人,那麼富貴一世而終差不多便是定局。」
李閒站起來,披上黑色貂絨大氅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我必須時刻保持清醒,所以必須時刻提醒自己。」
青鳶和凰鸞還是不懂,這又和吃剩菜有什麼關係?
她們不懂,但李閒顯然也不會再說什麼。
出了大帳之後,李閒看著滿天璀璨的星辰長長的舒了口氣,然後很沒有身份的打了個飽嗝,中午時候剩下的半隻醉鴨晚上被他吃了個乾淨。從胃裡反出來的味道有些惱人,但李閒卻似乎一點也不在意。
「我只是個馬賊……」
他低聲說了一句,然後緩步走向不遠處剛剛搭建起來的帳篷。在那帳篷門口停著一輛馬車,黑色,屬於軍稽衛。在馬車旁邊站著一個女子,難得的是今日又穿了一身淡紫色的長裙,勾勒出足夠誘人的纖細腰肢和渾圓翹臀,在這寒冷的春夜顯得格外楚楚動人。
她看著李閒,嘴角上帶著笑。
在她身邊站著一個已經形如枯木的老頭,溝壑密佈的臉就好像被柳條鞭笞過的泥巴,又黃又蒼涼。這人已經足夠老了,所以在夜色中繁星下看起來透著一股妖異。他的身形很瘦小,還佝僂著身子,如果月下獨走的話,說不定真的就被人認為是一隻成了精出來禍害人的黃皮子。
他不是妖,但做過孽。
……
……
當那個形如枯木的老者看到李閒緩步走過來的時候,他側頭看了葉懷袖一眼。葉懷袖緩緩的點了點頭,那老者隨即變得激動起來。那是一種難以壓制的激動,以至於他的身子都不住的顫抖著。他下意識的迎著李閒走了過去,然後伸出那雙雞爪一般抖著的手。
但接下來他便體會到了什麼叫做深深的失望。
李閒並沒有接住那雙手,甚至沒有多看他一眼,準確的說是一眼都沒有看他,似乎這個身子裡包藏了一個大秘密的老者和他一個銅板的關係都沒有一樣。他擦著老者的身子走過去,走到葉懷袖身邊語氣溫柔的問道:「這一路可還辛苦?」
葉懷袖微笑著搖了搖頭,然後低聲回答道:「我現在能為你做的事已經不多,所以不辛苦。」
李閒笑了笑道:「我不是讓人告訴你了嗎,如果今天到的太晚就到大船上休息,明日再來見我就是了,偏偏你非要讓人在這搭一座帳篷。」
葉懷袖道:「也不知道怎麼了,我這江南出生的人現在反而坐不慣了船,便是再大再寬闊再平穩的大船坐著也覺著有些惶恐擔心,只有兩隻腳踩在地上才覺著踏實可靠些。既然已經到了,那說什麼也不想再在船上過夜。」
「那也不必再起一座帳篷啊。」
李閒壓低聲音說道。